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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溪的神色有些疑惑,一盏用素白宣纸糊成的圆形灯笼,究竟是哪里来的,平日里怎的从不见小姐用起。“小姐,这深更半夜的,挂灯笼做什么?”
“让你去便去。”李稚京的声音很轻,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。
碧溪不敢再多问,应了声“是”,便提着小灯去了库房。
不多时,一盏散发着柔和微光的“月亮”便被高高挂在了海棠树的枝桠间,在墨色的夜里,像一滴凝固的泪。
李稚京挥退了碧溪,独自一人回到内室。
她没有上床,只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。
茶水入口,微苦,却压不住心底翻涌起的一丝燥意。
不多时一道极轻的,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衣袂破空声,在院中响起。
李稚京的心猛地一跳,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。
窗户被人从外面用指尖轻轻一推,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。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,没有惊动一片尘埃。
李稚京没有立刻回头,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沉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背上,带着审视,。
她缓缓放下茶杯,转过身,而是保持着一个侧坐的姿势,从半开的窗格间探出头去,恰好露出她线条最优美的半张侧脸。
月光与灯光交织,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,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在暗夜里,像是受惊的麋鹿,纯净又无辜。
“陛下。”她开口,声音又轻又软,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惊喜,像个偷偷夜游,却偶遇心上人的林中精灵。
顾元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。
他自己都未曾察觉,自那日从姜府离开后,他几乎夜夜都会在子时过后,立在皇城最高的观星台上,遥遥望着姜府的方向。
他等的就是这盏灯,这轮他亲手画下的假月亮。
他以为自己会等上很久,甚至已经做好了她永远不会点亮这盏灯的准备。
可她点了。
今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,暗卫来报,说姜府的那棵海棠树上,挂了灯笼。
那一瞬间,他连笔下的朱批都写错了一个字。
之后的时间便过得格外煎熬,他甚至提前沐浴更衣,在镜前站了许久,才换上这身便于夜行的玄色劲装。
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,身为帝王,竟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信号而心跳如擂鼓。
他走到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。
他想问她为何这么久才联系他,想问她这几日过得好不好,可话到了嘴边,却变成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言软语:“挂灯笼,可是有事?”
李稚京仰头看着他,男人深邃的眼眸里,映着窗外那盏灯笼的微光,也映着小小的她。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,心口的位置莫名发烫,一股奇异的紧张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。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胸口,那里正不受控制地狂跳着。
这是怎么了?是那该死的药效,还是……
顾元祁瞧着李稚京的反应,猛地想起俩人共感的事情。
赶紧用内力将自己的心脏给压了下来。
李稚京冷静下来,垂下眼帘,声音细细的:“臣女……过几日要去一趟江南,不知多久回来,能再见陛下,可这药效霸道,所以今夜……”
“去江南?”顾元祁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。
“是,劳烦陛下了。”李稚京的声音越来越低,脸颊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。
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,那股被强压下去的药性,似乎被他身上传来的龙涎香一勾,便燎原而起。
顾元祁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水汽氤氲的眼眸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不再多言,弯腰将她打横抱起,走向了内室的床榻。
和以往一样,拿起那枚盒子里的羊角先生。
帐幔落下,隔绝了窗外的月光。那盏挂在树梢的月亮灯笼,光晕却仿佛穿透了墙壁,在摇曳的床幔上投下晃动的光影,越来越亮,越来越亮……
许久之后,帐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。
李稚京出了一身薄汗,发丝黏在鬓边,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软软地靠在床头。
顾元祁靠坐在床沿,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,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欲色。他拿起一旁的丝帕,动作算不上温柔,却也细致地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。
“去江南做什么?”他开口问。
李稚京缓了口气,才哑着嗓子回话:“不敢欺瞒陛下。宋家姐姐……宋安澜,她婚期将近,心中烦闷。听闻江南苏州的桃溪班,有个叫胧郎的伶人,唱腔一绝,便想去听曲散心。又因臣女是江南人氏,所以邀我一同前往。”
桃溪班?胧郎?
顾元祁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想起几日前,他让暗卫去查顾挽娴的动向,回报说,那位骄纵的皇妹近来也在频频打探桃溪班的消息。
而那个所谓的名角胧郎……早在半月前,就已经在一次意外中失足落水,死了。
江南路远,消息闭塞,宋安澜她们不知道,倒也正常。
可顾挽娴也在盯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,这就绝非巧合了。
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李稚京,她半阖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,看上去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踏入一个怎样的漩涡。他心中涌起一股烦躁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。
“江南不比京城,路上自己当心。”他叮嘱道。
李稚京乖顺地点了点头。
顾元祁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,走到门口,却又停住了脚步。他没有回头,声音比夜色还要凉上几分:“还有,别受伤了。”
李稚京微微一愣。
她垂下眼,遮住眸中的冷意,低低地应了一声:“臣女……遵旨。”
窗外传来轻微的破风声,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。
李稚京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,她长长地舒了口气,倒在柔软的被褥里。
三日后,姜府门前。
宋国公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,两辆马车,一辆坐人,一辆载物,前后还有十余名护卫随行,排场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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