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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需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。”李逸尘道,“无需是阴谋,只需能及时知晓魏王及其党羽的动向言论即可。若魏王只是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,殿下不必理会,那是他的策略。但若他散布不利于殿下的谣言,或试图在具体事务上构陷殿下……”李逸尘目光微冷。
“这不是当务之急,建立情报网络需要时间,这个等臣思考几日,再给殿下回禀!”
李承乾眼中闪过精光,他现在对于李逸尘是高度的信任。
“当下殿下则需立刻行动。或通过可靠途径向陛下澄清,或在合适的场合有理有据地自辩,甚至可反向指出魏王行为不当、破坏兄弟和睦。反击必须迅速、准确、有力。”
“但切记对事不对人,始终站在维护礼法、维护朝廷和睦的道德高地上。一次如此,两次如此,陛下和朝臣自会心中有数。”
李承乾听得心潮澎湃,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运用策略,一次次化解李泰攻势的场景。
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怒火和压力的废物太子了。
“逸尘,若非你,孤至今仍在迷雾中挣扎,恐已行差踏错!”
李承乾感慨道,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。
李逸尘微微躬身。
“此臣之本分。”
若我不来,你确实已经踏上了最错的那条路。
希望现在还来得及。
就在这时,殿外隐约传来一些喧哗声,似乎发生了什么事。
李承乾和李逸尘立刻停止了交谈,警惕地看向殿门方向。
“何事喧哗?”李承乾提高声音问道,语气恢复了太子的威严。
一名宦官慌忙在殿门外回道。
“启禀殿下,是……是魏王府的人送来一些书卷,说是魏王殿下主编的《括地志》新成数卷,特送来请太子殿下阅览品评。侍卫依令阻拦检查,故有些许动静。”
李泰送《括地志》来?
李承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
这分明是炫耀,是挑衅!
《括地志》是父皇大力支持、李泰负责主编的大型地理志书,父皇多次夸奖。
如今成书部分,不先送入宫中,反而先送来东宫给他“品评”?
李逸尘立刻看向李承乾,微微摇头,眼神示意他冷静。
李承乾看到李逸尘的眼神,深吸一口气,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和嫉妒。
他明白了,考验来了。
这就是博弈的开始。
他沉吟片刻,朗声道:“既是魏王好意,收下便是。代孤多谢魏王。就说孤正在闭门思过,潜心读圣贤书,地理杂学,暂且无暇细览,待日后得空,再慢慢拜读。原话转达,不得有误。”
门外的宦官应了一声“是”,脚步声远去。
李承乾看向李逸尘,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
“逸尘,孤如此回应,可算‘合作’中的‘防御’?”
李逸尘点了点头。
“殿下应对得宜。收下,示以礼节。强调读圣贤书和闭门思过,呼应陛下要求。言暂且无暇,既委婉拒绝立刻品评,也未彻底拒绝,留有余地。此乃稳妥之举。”
李承乾松了口气,同时感到一种奇异的成就感。
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地运用策略应对李泰的挑衅,而且似乎效果不错。
“看来这博弈论,果真有用。”李承乾低声道,眼中闪烁着新的光芒。
“然切记,策略是死的,人心是活的。”李逸尘提醒道。
“需灵活运用,随时根据对方动向调整。且最终,自身实力才是根本。殿下仍需刻苦攻读,真正增长见识和才干。否则,空有策略,而无实学,终是镜花水月。”
“孤知道。”李承乾郑重应道。
“从明日起,孤会更用心读书。不只是圣贤书,还有史书、律法、政论!孤要让他们看看,孤并非朽木!”
李逸尘看着李承乾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,虽然知道前路依然艰险,但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至少,太子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正确地下这盘棋,而不是只想着一把掀翻棋盘。
东宫的书香气似乎比往日更加浓厚了。
接连几日,李承乾不仅维持着与三位伴读轮流论学的日程,甚至变本加厉。
案头堆积的书卷越来越高,深夜偏殿的烛火也熄得越来越晚。
他读《春秋》,读《史记》,读《汉书》,甚至开始翻阅《贞观政要》和近几年的部分政事堂议事摘要。
这种近乎癫狂的勤奋,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悄无声息地荡出东宫高墙,蔓延至长安城一座座深宅府邸。
赵国公府,书房。
烛火噼啪一声轻响。
长孙无忌挥退了所有下人,独自对着一盘未尽的棋局,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温润的黑子。
“闭门……读书?”他低声自语,眉头锁紧。
“太子?那个因为张玄素几句劝谏就摔杯子骂娘,因为一只跛脚就自暴自弃,恨不得把东宫拆了的太子?”
他嗤笑一声,摇了摇头,仿佛要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。
可密报不会错。
陛下震怒,两仪殿问对,太子竟以圣人之言,直叩玄武门!
“这不是他……绝不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。”长孙无忌的眼神变得锐利。
“是谁?谁有这么大的胆子,又这般诛心?”
他闭上眼睛,喃喃自语。
“问得好啊……句句都在理,句句都戳在陛下的痛处。用陛下的刀,去砍陛下的盾。”
他喃喃着,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恐惧。
“可这是寻死之道!陛下是何等人物?岂会受此胁迫?”
脑海里浮现出妹妹长孙皇后的面容,随即又是李承乾那张时而倔强时而阴郁的脸。
“蠢货!即便有人教你,这般锋芒毕露,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?”
他心中暗骂,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烦躁涌起。
他是国舅,是嫡长子最天然的维护者。
但他维护的是能坐稳江山、能让他和整个关陇集团继续荣华富贵的太子,不是一个自作聪明、疯狂挑战底线的疯子!
“读书……哼,”他冷笑,“读的是圣贤书,还是屠龙术?”
他必须弄清楚,东宫里到底藏了条什么毒蛇。
在这之前,他绝不能轻易表态。
沉默,才是最好的盾牌。
梁国公府,夜。
房玄龄披着外袍,听着老管家的低声回报。
内容无非是东宫近日依旧安静,太子读书不辍云云。
老管家退下后,房玄龄并未起身,只是就着昏黄的灯火,看着跳跃的火苗出神。
“……舜帝……避害全孝……”
他苍老的嘴唇微微翕动,重复着那几个零星传来的、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词汇。
“殿下啊殿下,”他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您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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