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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堂里。穿长衫的学子凑在一处，他们的手里拿着《蓝星诗词集》，讨论着晚上要听的《嫦娥奔月》；
雅间外的回廊上，几位夫人围着浅醉，问她戏里嫦娥的妆容究竟是怎么画的；
连池塘边的石阶上，都坐着几个孩童，手里拿着吴婶刚送的月饼，吃得嘴角沾着碎屑。
阿福忙着在各个雅间转，手里攥着个小本子，记着宾客的需求。
张员外家的小姐想换个离戏台近的位置，李大人爱喝浓茶……
这些全都一一被他记录下来，等会告知众人。
等他把最后一位宾客送进雅间，才松了口气。
他擦了擦额角的汗，快步走到门口，伸着脖子往巷口望。
日头已经彻底沉下去了，天边只留着点淡淡的橘红。
巷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来，暖黄的光把青石板路照得透亮，却没见着最尊贵的那位……
阿福心里有点打鼓。
昨日连福说皇上会来，可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来。
“阿福哥，你在瞅啥呢？”
念八见他站在门口不动，凑过来：
“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，吴婶让我叫你去拿月饼呢！”
阿福收回目光，往院里走，脚步却没往日轻快：
“没瞅啥，就是看看天色。”
路过池塘时。
他瞧见远处的房间里时念正跟乔章林说着什么。
乔章林手里拿着一张今晚的节目单，偶尔抬头望一眼雅间的方向。
阿福心里忽然安定下来。
不管皇上会不会来，念姐都没慌，他也不能慌。
院里的热闹是真的，宾客的笑脸是真的。
就算皇上不来，今日的中秋晚会，也定能让大家尽兴。
“阿福，去帮着搬些月饼。”
时念看见他，笑着挥了挥手：
“吴婶刚蒸好的，给每个雅间送一碟，记得给雅间的客人多送一碟。”
阿福应着，快步走到灶房。
吴婶正把月饼往碟子里摆，潇水莲子馅的放在最上面。
金黄的饼皮上刻着桂花纹，看着就喜人。
“阿福，皇上若是真的来了，你可得机灵点，别说错话。”
吴婶压低声音，眼里带着点紧张。
“知道了吴婶。”
阿福接过月饼碟，心里却忽然想通了。
皇上来不来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怡红院能让这么多人带着家眷，安安心心过中秋。
能让蓝星的故事、蓝星的诗词，融进这团圆的日子里。
他端着月饼碟往雅间走，路过回廊，听见女眷们正笑着讨论晚上的戏，心里的那点紧张，渐渐被这热闹的暖意冲散了。
天边的最后一点橘红也褪去了，院里的灯笼亮得更甚，把整个怡红院照得像白昼。
戏台旁的锣鼓忽然轻轻响了三下，像是在提醒大家，戏要开演了。
阿福站在雅间外，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大堂，心里忽然生出些自豪。
怡红院，能让贵人与百姓同坐一堂，能让诗与戏融进烟火，这比任何荣耀都更珍贵。
晚晴站在戏台中央时，怡红院的热闹正好达到顶点。
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广袖襦裙，裙摆绣着细碎的桂花纹。
她的手里攥着台本，声音清亮：
“感谢诸位贵客于今日中秋佳节前来怡红院，共渡中秋！”
“蓝星的诗中有：小时不识月，呼作白玉盘；”
“也有：两处相思同望月，此刻也算共团圆……”
台下顿时爆发出喝彩声，学子举着诗签挥舞，几位夫人也跟着鼓掌，连池塘边的孩童都停下吃月饼，踮着脚往戏台望。
就在这时，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马蹄声。
不像寻常马车那般喧闹，却莫名让听见的人回头望过去。
念八正往戏台瞅，闻声回头。
只见三辆乌木马车停在巷口，车身没有任何标识。
然而却用的是罕见的沉香木，帘幕甚至还是暗纹云锦。
风一吹，能看见里面随从的玄色衣摆，一旁的侍卫站姿笔挺得像铁塔，腰间的佩刀瞧着就十分名贵。
“这是……”
念八心里咯噔一下，拉了拉旁边的大力，“赶紧行礼。”
最前面那辆马车的帘幕被掀开，一个穿常服的人率先下来，正是连福。
紧接着，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，眼神异常明亮。
他穿着件素色常服，料子是极细的杭绸，领口绣着圈低调的回纹。
不是南齐帝是谁！
念八和大力膝盖下意识就往地上弯，嘴里刚要喊“参见皇上”，就被南齐帝爽朗的声音打断：
“二位小兄弟不必多礼！”
他摆了摆手，目光扫过院里的戏台，见弦乐已起，笑着道：
“里面的戏瞧着是要开场了，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些。”
念八和大力的膝盖僵在半空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，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。
说皇上来晚了？
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话！
大力咽了口唾沫，声音发颤：
“不、不、不晚！戏、戏还没开演，贵人们快里边请！”
福公公在旁笑着打圆场：
“你们东家早留了雅间，快引着我家老爷进去，别扰到旁人看戏。”
念八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直起腰，手忙脚乱地引路。
“是、是！这边请！”
他走在前面，心里只想着“千万别出错”。
眼角的余光瞥见南齐帝正看着院里的荷花灯，嘴角还带着笑，才稍微松了点劲。
院里的宾客也有眼尖的，认出了南齐帝，刚要起身行礼，就被南齐帝用眼神制止了。
“都坐着看戏，别扰了兴致。”
众人这才敢坐下，却都规矩了不少，连之前热络攀谈的人都停下了声音。
谁能想到皇上会微服来怡红院过中秋！
时念刚从后院出来，手里还端着碟无糖的莲子月饼，就见念八引着南齐帝往这边来。
视线扫过一众乖的像是鹌鹑的大臣，她心下了然。
连忙快步上前，对着南齐帝福了一礼。
“贵人驾临，有失远迎。”
南齐帝笑着抬了抬手，目光扫过院里的布置。
“时老板不必多礼，你这院子布置得不错，桂花香、荷花灯，倒比宫里的中秋宴多了几分烟火气。”
他指了指戏台：“戏快开演了？别因为我耽误了。”
“不耽误，贵人能来，是怡红院的福气。”
时念侧身引路，“鹊中堂的雅间已备好，请随我来。”
南齐帝点头，跟着她往雅间走，途中看见戏台旁的诗签。
上面写着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。
他忍不住停下脚步：“这《水调歌头》倒是贴合今日的日子。”
时念笑着应道：“是，寓意阖家团圆，图个吉利喜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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