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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边的宿舍区是一片规整的青灰瓦房。黛色瓦檐上积着薄雪,像给屋顶镶了圈白边。
每间屋子都装着打磨光滑的木门,门上贴着工匠们临时用红纸写的名字。
“念一”、“大力”、“阿福”……
念一快步走过去,指尖刚碰到自己那扇门的门环,心里就发了慌似的跳。
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。
只见屋里摆着一张刷着浅漆的木床,床边立着个雕着简单云纹的衣柜,靠窗还放了张方桌。
比他之前在怡红院跟三个伙计挤的小炕宽敞了太多。
“哎哟!”
念一激动得原地转了两圈:
“以后再也不用半夜抢地盘了!”
大力紧跟着推开隔壁的门,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朝南的窗户上。
他伸手摸了摸床板,笑得合不拢嘴:
“这地方可比我小时候家里的屋子亮堂!以后早起不用点灯,睁开眼就能看见太阳!”
时念跟着走进大力的房间,目光扫过墙角。
那里留着一个半尺见方的凹槽,正是她特意跟工匠交代的小炭盆位置。
伙计们大多是苦出身,以前在老院挤着住时,冬天连烤火的地方都没有,冻得指尖发红也只能咬牙忍着。
如今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炭盆位,虽不算什么贵重东西,却是她能给大家的踏实。
“念姐,你快看那边!”
晚晴从宿舍区外跑进来,冻得鼻尖发红,却高兴地指着不远处的空地。
“那就是你说的人工池塘吧?冻得跟块玉似的!”
时念点点头,踩着积雪往池塘边走去。
青石砌成的池岸很平整,岸边每隔两步就留着一个小凹槽,是专门放荷花灯的位置。
“夏天在池子里种上荷花,风吹过来都是香的,能给院子添点活气;”
“冬天结冰了,等冻得结实些,小心点走,还能在上面冰嬉玩。”
“冰嬉!”
陆襄一听这两个字,立刻挣脱乔娘子的手,小短腿迈得飞快,就要往池塘边冲。
阿福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她的后衣领,把人拽了回来。
“慢着慢着!”
阿福拍了拍她脑门上的雪。
“这冰刚结没多久,还没冻实呢,要是踩裂了掉下去,摔着冻着可就糟了!”
小家伙撅着嘴,手指绞着衣角,却还是乖乖停下脚步,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冰面。
顺着池塘边的游廊往上走,就到了时念规划的“休闲区”。
游廊下摆着一套青石雕花的石桌石凳,雪落在桌面上,像铺了层轻薄的白纱。
游廊的木柱上预留了挂灯笼的铁钩,钩尖闪着冷光,等着开春挂上红灯笼。
“以后姑娘们排戏累了,或者客人想歇歇脚,就能在这儿坐会儿,喝杯热茶,看看院子里的景。”
时念伸手拂去石凳上的雪。
“夏天能赏荷,冬天能看雪,春秋还能闻着花香,多好。”
乔章林走过来,笑着晃了晃手:
“等开春荷花冒芽,咱们就在这儿办个诗会!”
“让学子们坐在游廊下,就着荷花的香讨论诗句,再请些说书先生来讲《蓝星故事集》里的段子,定比在屋里闷着热闹。”
“好主意!”
杜元介点头附和,“到时候再让吴婶做些绿豆汤、桂花糕,可真是神仙日子啊!”
雪还在下,鹅毛似的雪片落在游廊的木头上,却没挡住众人的兴致。
吴婶在新后厨里转来转去,一会儿摸摸新灶台,一会儿量量案板;
念一和大力凑在宿舍里,商量着要不要去集市扯块粗布,给木床加个棕垫;
晚晴和素心站在游廊下,对着挂灯笼的钩子想象春天的样子,素心还说要在灯笼上画荷花;
陆襄拉着阿福的衣角,一遍遍确认“等冰冻实了,你真的会教我冰嬉吗”。
时念站在游廊尽头,望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。
手里的暖炉早已凉透,可心里却暖得发烫,像揣着一团烧得正旺的炭火。
“念姐。”
大东从办公室走出来,带着笑意。
“张珂源说下午想跟您对对账,新场地的木料和工匠费超了些,得再想想办法。”
时念接过账本,指尖落在“超支”那行字上。
雪粒子落在纸页上,很快融成细小的水痕,却没让那行数字显得刺眼。
她笑着摆手:
“先不急,等开春新场地开业,凭着戏台和诗词区,这点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。”
“念姐,我们想把老院的诗签都搬过来,素心说系上红绳,算讨个搬新家的彩头。”
“好啊。”
时念笑着点头,想起昨夜跟大家商量的事。
她原本想让老院歇业半个月,等新场地彻底布置好,直接在城西开新场。
既能省些周转的麻烦,还能借“搬新家”的噱头吸引更多客源。
可没等她把这个想法说全,就被围过来的众人一口否决了。
“歇业半月?那可不行!”
阿福第一个跳出来,撸起袖子拍了拍胸脯。
“张珂源这几日愁银子愁得头发都白了两根,咱们多营业几日,好歹能补补超支的窟窿!”
他说着,还指了指旁边的张珂源。
后者闻言抬头,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,眼底的青黑确实比前几日重了些。
浅醉也跟着点头:
“咱们在春螺巷待了这么久,老邻居和老熟客都帮过咱们,哪能说走就走?”
“至少得多营业几日,跟他们好好道别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软了些:
“而且院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搬完,三日时间足够收拾,多营业一天,就能多攒点银子,也能让张珂源少掉几根头发。”
吴婶罕见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:
“我也觉得三日够了!”
“春螺巷的灶房我还能再用几日,最后给老客们做顿酱肘子和红枣粥,他们都念叨好几天了,不能走得这么急。”
时念看着眼前这群人。
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舍,全是为这个“家”着想的真诚。
她当时无奈地笑了笑。
自己之前的“噱头”想法太过功利,忘了怡红院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营销手段。
而是这份能一起扛风雨、也能一起念旧情的心意。
“好,那就听你们的。”
时念合上账本,把它递给张珂源,脸上露出真切的笑。
“就歇业三日,剩下的日子,咱们好好营业,好好跟春螺巷的老邻居、老熟客道别,也好好跟咱们的老院说声再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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