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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头宣纸上,墨笔工整写着两个名字:“楚倾玄”、“曹文钺”……
旁边还画着条简单的时间线。
林海生离园、曹文钺销声匿迹、班主柳存义病逝、楚倾玄接任……
几个关键节点被她用圈标注。
林海生离开大满园的那年,园子里实在出了太多“巧事”。
而曹文钺,那位被指中毒过敏的大师兄。
自当年戏台倒地后,就几乎从盛京梨园的圈子里彻底消失,连半点音讯都没传出来过。
“念姐,您叫我?”
阿福推门进来,见时念盯着纸上的名字出神,下意识放轻脚步。
时念抬头,将宣纸往他那边推了推,指尖点在“曹文钺”上。
“阿福,你派人去查查这个人。”
“曹文钺?”
阿福盯着名字看了两秒,突然反应过来。
“这不是林老那位中毒的师兄吗?您是想……彻查当年大满园的旧事?”
时念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窗外。
怡红院的书房比春螺巷老院高了半截,从这里望出去,能看见盛京城墙的青砖轮廓,雪地里往来的行人也看得真切。
有的裹紧棉袄缩着脖子赶路,有的凑在街角杂货铺前嚼舌根,连远处酒楼的幌子都能瞥见一角。
“当年林海生离开大满园后,曹文钺就没了消息,”
时念的声音很平静,“楚倾玄敢拿这件事做文章,肯定有恃无恐。”
“要么是认定曹文钺找不到,要么是觉得没人会信一个又盲又哑的老人的话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,雪粒被风卷着打在玻璃上,发出细碎的响。
“可只要找到曹文钺,问清当年他中毒的真相,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。”
时念没再多说,阿福却已经明白了。
“我这就去安排!”
“嗯,”
时念点头,又特意叮嘱,“切记别声张。”
“查人的时候多绕几个弯,别让楚倾玄的人察觉了。”
“既然他能翻出旧案,肯定在盛京留了眼线。
“您放心!”
阿福应得干脆,转身就要往外走,脚刚迈过门槛又停住,回头看着时念。
“念姐,外面的人都在说咱们心虚,您真不先贴张告示澄清一下?”
“昨儿我听见门口客人说,再没说法就不来了。”
时念看着他紧绷的脸,忽然笑了笑,伸手往书架的方向指了指。
“澄清什么?没有证据的辩解,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在心虚护短。”
“再说了——”
她顿了顿,“真正信咱们的人,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走,不信的人,再怎么说也没用。”
阿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只看见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塞了一小半的书。
阿福笑了笑,原来时念的意思是说,如今他们并不是一定要靠着戏园的营生才能活下去。
他心里的石头松了点,可还是忍不住嘀咕:
“可万一客流量一直少下去,咱们的营收……”
“这些不用急。”
时念敲了敲案上的账本,“《故事集》和那些周边的盈利,足够我们撑很长一段时间。”
“只要查清旧案,给林老洗清冤屈,到时候再把真相公之于众,客人只会比以前更多。”
福祸相依,所有的事情从来都是如此。
她抬眼看向阿福:
“现在最要紧的,是找到曹文钺,给林老一个清白,也给怡红院上下一个交代。”
阿福看着时念平静却亮的眼睛,忽然就踏实了。
从春螺巷到新场地,念姐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?
他用力点头:“我知道了念姐!这就去办,保证查得仔细!”
这次再没犹豫,转身快步走了出去,棉鞋踩在院中的积雪上,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,很快消失在游廊尽头。
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窗外雪花落在窗纸上的轻响,簌簌的,像有人在轻轻翻书。
时念重新看向案上的宣纸,指尖在“曹文钺”的名字上顿了顿。
时隔十几年,当年的人要么散在天涯,要么没了音讯。
楚倾玄说不定还会暗中阻挠,这趟查找恐怕不会顺利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,无声无息地覆盖着盛京的大街小巷。
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、算计都裹进白里,看着干净,底下却不知埋着多少脏东西。
可戏台上浅醉的唱腔依旧婉转,三楼书籍区域的翻书声依旧清脆……
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,像往常一样认真地活着。
腊月二十五的晨光,带着股刺骨的凉。
阿福的身影出现在街口时,棉袄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
他怀里揣着刚从南郊传回来的纸条。
跑得太急,连领口的布扣都崩开了两颗。
冷风灌进脖子里,他却浑然不觉,只一个劲往书房冲。
“念姐!有消息了!”
阿福推开书房门时,时念刚把增补本的样稿理好,窗台上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热气。
他几步冲到案前,冻得发红的手在怀里摸了半天,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。
“派去南郊的弟兄……查到曹文钺的下落了!”
时念立刻放下手里的样稿,目光落在纸条上。
上面用炭笔写着“南郊柳家坡,周家墓园”,字迹潦草却清晰。
阿福在一旁急着解释,嘴里哈出的白气飘在眼前。
“弟兄们去了南郊的墓园,挨家挨户问守园人,最后在柳家坡的周家墓园找着个老丈。”
“那老丈说,确实有个叫曹文钺的,在那儿守了快十年了!”
他顿了顿,咽了口唾沫,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:
“当年大满园搬去苏州后,曹文钺就回了江南老家。”
“可没过两年赶上大旱,地里颗粒无收,家里实在揭不开锅,他又背着包袱回了盛京。”
“一开始还有几家梨园想请他当角儿,毕竟他当年嗓子好,是大满园的台柱子。”
“可自从嗓子坏了,唱不出原调后……”
阿福的喉结动了动,语气沉了下去:
“那些人就都躲着他走,连以前的老伙计都不敢跟他搭话。”
“他没了生计,只能去南郊给周家守墓园,管吃管住,一个月能拿两百文钱,就这么守着墓碑过到现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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