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檐角的积雪被晚风卷着,簌簌落在新怡红院主楼的青瓦上。融成细碎的水痕蜿蜒而下,却半点没浇灭楼内暖融融的人气。
二楼进食区的宴席刚歇,宾客们便循着戏台方向飘来的弦乐声,三三两两地往一楼涌。
伙计们穿梭其间,忙着引座递茶;
时念站在回廊下,望着眼前喧腾的热闹。
浅醉刚从后台绕出来,她几步凑到时念身边:
“笛师最后调了遍音,素心的琵琶也热好弦了,就等您点头开演呢!”
“去吧。”
时念笑着点头,目光不自觉扫过三楼雅间的方向。
许兰溪正陪着祁昭宁往下望,祁昭宁发间簪着许兰溪送的玉簪,眼底满是对戏台的期待。
忽然,“咚”的一声梆子响震彻全场,檐角的铜铃都跟着轻颤。
原本喧闹的一楼瞬间静了,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。
戏台上的红绸被两个小厮缓缓拉开,后面的布景露了出来。
那是幅粗布绘就的星河,银线绣的星辰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月亮门旁立着两株纸扎的桂树,枝桠间垂着银箔做的花瓣,风一吹便簌簌落下,竟真有几分纤云弄巧的意境。
素心抱着琵琶坐在戏台左侧的高台上。
她的指尖刚轻轻触到弦,一声清泠的泛音便漫开来,像冬夜的一滴雨落在冻透的寒潭,瞬间沁凉了满场暖意。
台下的宾客们彻底静了,目光牢牢锁在素心的指尖上。
“铮——”
随着琵琶声骤然转急,晚晴穿着水红戏服从后台转了出来。
莲步轻移间,珍珠碰撞的轻响混着琵琶声,竟比江南初春的溪水还柔。
她走到戏台中央,水袖往脸上一遮,再移开时,眼里已含了层薄泪,开口唱道:
“银河隔,望穿秋水三载过,郎在人间织耕忙……”
唱腔是改编的华东腔,婉转里裹着点漂泊的怅惘,恰好撞进祁昭宁心里。
她望着戏台上的晚晴,忽然想起自己在异乡漂泊的那些年。
她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雅间的窗棂,指节泛得发白。
许兰溪察觉到女儿的异样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目光落在戏台上:
“都过去了。”
以后娘一定会保护好你!
戏台右侧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鼓点,六个穿短打的姑娘提着渔鼓走上来。
鼓面绘着荷纹,姑娘们随着舞步轻敲,清脆的鼓声竟与琵琶声形成奇妙的呼应。
这是浅醉特意加的渔鼓舞,原本是渔民祭海的调子,此刻用来表现“人间烟火”,倒比原调多了几分鲜活气。
凝霜反串的牛郎这时从后台出来。
她穿着灰布短打,腰间系着粗布带,手里攥着个小巧的木犁模型,唱腔清亮得像铜铃:
“晨起耕陇亩,暮归织粗布,只盼七夕鹊桥渡……”
台下顿时响起低低的喝彩声。
周祭酒抚着山羊胡,笑着点头:
“反串得妙!这股子庄稼人的憨劲,比真汉子还像模像样!”
最妙的要数鹊桥相会的段落。
浅醉客串的“鹊桥仙子”领着十二位姑娘走上台,水袖翻飞间,竟搭出了一座鹊桥。
姑娘们的水袖用银线缝了边,在烛火下泛着粼粼的光。
远远望去,真像银河里架起的通路。
晚晴与凝霜隔着鹊桥相望,素心的琵琶忽然转了个柔缓的调子。
这时,浅醉忽然开口唱道:
“天边飘过故乡的云,它不停地向我召唤……”
调子温柔得像拂过湖面的晚风,瞬间戳中了在场不少人的心。
“好!”
“这戏!这唱段!好!”
陈老也跟着起身,让随从取来笔墨纸砚,当场在宣纸上题诗:
“纤云弄巧怡红院,星河渡情南齐天,牛郎织女今相会,不负人间意缱绻。”
写完后,他让小厮当场抄录成数十张诗签,贴进二楼诗词区。
不少宾客闻讯涌过去看,有的还拿着纸笔临摹,热闹得像赶年集。
时念站在回廊下,看着这一幕,嘴角的笑意刚漫到眼底,目光扫过人群时忽然顿住。
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缩在廊柱后,正往戏台角落的蒲淞南望去,眼底的狠戾像淬了毒的针。
是楚倾玄!
时念刚要出声提醒,就见十四从人群里挤出来,眼神警惕地往楚倾玄的方向扫。
见那人形迹可疑,十四悄悄往廊柱后挪,脚步轻得没惊动旁人。
楚倾玄显然也察觉到了,趁宾客们都盯着戏台喝彩,悄悄往门口退。
刚踉跄着走出怡红院大门,就往巷口的茶棚钻。
“站住!”
十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楚倾玄却跑得更快,几乎是跌进茶棚。
不知何时,楚倾玄身后突然多出两个汉子。
十四还没有反应过来,那两个汉子突然转身,手里竟亮出了短刀。
寒光一闪,拦住了十四的去路。
十四没怕,从腰间抽出短刀,手腕一拧就迎着刀光冲上去。
刀刃与刀刃碰撞的脆响在巷口炸开,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。
有的还高声喊着抓歹人。
可就在这耽搁的功夫,楚倾玄已钻进了巷尾的乌木马车。
车帘落下的瞬间,他还往怡红院的方向望了一眼,眼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。
等十四打退那两个汉子,马车早就没了踪影,只剩巷口扬起的尘土,混着雪粒落在地上。
“念姐!”
十四喘着气跑回来,粗布褂子的领口已被冷汗浸得发潮,贴在背上。
他攥着那块掉在地上的灰布衣角,有些丧气地道:
“让他跑了!但我瞧清楚了,他身边那两个汉子的刀,像是宫里的东西!”
时念的眉峰瞬间蹙起,指尖攥紧了回廊的栏杆。
皇宫?
难道是太子许承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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