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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分,李贤再次匆匆赶到怡红院,手里多了份折叠整齐的密报。他将密报递给时念,语气带着几分凝重:
“苏湄现在虽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,却私下跟静妃走得很近。”
时念眉头蹙起,静妃?
那不是五皇子许南沥的生母吗?
“如今宫里都传,若是太子真的失势,接下来最有可能上位的,就是五皇子。”
时念瞬间想通了之前的疑惑。
这就解释了苏湄为何要暗中保祁昭宁性命。
她或许根本不是皇后的死忠,而是静妃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。
当年参与绑架,不过是为了不暴露身份,同时借机传递线索,给皇后和太子制造隐患。
而如今将苏湄这颗暗棋摆到明面上来,那就说明……
除了许澜沧和许止曦,静妃也下场了……
也是难为他们一个个全都将自己搜索的线索往自己手里送。
她笑着摇摇头,或许自己还真的是什么天命女主也不一定。
毕竟,她就是顺风顺水!
夜色渐浓,怡红院的灯笼一盏盏亮起,暖黄的光落在桌上的苏家旧档上。
“苏湄”的名字在光里格外醒目。
三日后巳时,城西破庙。
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枯黄的野草,风一吹,草叶簌簌作响。
祁昭宁忍不住攥紧时念的手,指尖冰凉,眼底满是紧张。
今日她本不打算带祁昭宁来,毕竟绑架案许兰溪早已经查清楚,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调查。
奈何祁昭宁还是想要来,想着她的身份,身边也有龙卫护着,便由着她了。
时念穿着便于行动的玄色短打,腰间藏着匕首。
身后还跟着十四和两个经验丰富的护卫。
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危险,但该惜命还是要惜命的。
她目光警惕地扫过破庙周围的草丛和断墙,按约定时间,苏湄应该已经到了。
“时姑娘,祁郡主。”
一个温和的女声从庙后传来。
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一道身影自阴影中走出来。
她头发绾得整齐,鬓边插着支没有纹饰的素簪子。
面容虽有岁月痕迹,却难掩眉眼间与苏婉、苏昭相似的轮廓。
“苏姑姑。”
时念拱手行礼。
苏湄笑了笑,“按辈分,你的确该叫我一声姑姑。”
时念:“……”
“你说的真相,是什么?”
苏湄对于时念的直接虽有诧异,却也只是怔愣一瞬便回过神。
她知道,时念能把怡红院经营到如今的规模,绝不是犹豫不决之人。
于是也不拖泥带水,径直走到破庙中央的供桌前,将布包放在桌上,缓缓打开。
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显露:
一块刻着“舟”字的玉佩、一封泛黄的书信,还有一本线装账册,封面用墨笔写着“泉州赈灾款明细”。
“这是你父亲时舟的遗物。”
苏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刻字。
“当年你外公苏哲南是泉州有名的船商,家境殷实。”
“可天不遂人愿,苏家的海运船队突然在海上翻船,损失惨重。”
“所有人都以为是天灾,然而事实却是,有人故意破坏了船舵,目的就是逼苏家投靠于国公府,成为他们敛财的工具。”
时念的呼吸骤然一滞,伸手拿起那封书信。
信是母亲苏昭当年写给苏湄的:
里面清楚写着当年时舟出事之后她们母女两人情况。
信的末尾没有写日期,纸页边缘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泪痕。
“你父亲时舟,”
苏湄走到时念身边,“他本是晋江县县衙的小吏。”
“当年泉州大旱,朝廷下拨了赈灾银,他却发现晋江县令暗中投靠了于国公的势力,不仅私吞了大半赈灾银,还逼死了三个上门上访的百姓。”
“他想把证据整理好呈给泉州知府,却被县令提前察觉。”
苏湄的声音里满是痛惜:
“苏家出事、你父亲被害,都是于国公府为了掌控泉州,一步步织下的网。”
时念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,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,仿佛能感受到当年苏家人和时舟的绝望。
她想起李贤说的“苏家没落”,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拐卖的经历。
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,而是因为他们都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。
而这一切,都只是因为——海运所能带来的财富。
“那你为何不早点说?”
时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:
“我娘后来病逝,你明明知道我在盛京过得艰难,为何从来没有露面?”
苏湄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,愧疚地低下头:
“我想过!我曾偷偷出宫去春螺巷找过你,当时你在绣坊,每天起早贪黑,过得很辛苦。”
“我当时就想把你接进宫,至少能让你少吃点苦。”
“可……皇宫也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。”
她抹了把眼泪,继续道:
“我只能忍着,远远看着你在盛京像漂泊的浮萍一样挣扎,心里却疼得厉害……”
好在后来的时念,靠自己的能力撑起了怡红院,活成了连她都敬佩的模样。
若是苏昭在天有灵,想必也会为女儿感到骄傲。
苏湄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银票,递到时念面前:
“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俸禄,你拿着,或许能帮怡红院做点事。”
“静妃娘娘也知道你的事,她说,五皇子身边正缺个懂民生、懂文化的辅佐之人,若是你愿意,随时可以去五皇子府。”
她语气带着期待:
“五皇子仁厚,跟太子的残暴完全不同。”
“将来若他能上位,定能还苏家、还泉州百姓一个公道,也能让你想传达的理念真正推行开来。”
时念接过银票,指尖冰凉。
辅佐五皇子,意味着直接卷入皇权继承的漩涡,这是她穿来南齐后,一直刻意避开的路。
而且……
事实真的如此吗?
她所接触的皇室中人,无论是南齐帝、还是梁王,亦或是长公主许兰溪。
谁不是心里揣了一万个心眼子。
“多谢静妃娘娘的好意,但我才疏学浅,怕是担不起辅佐五皇子的重任,就不去班门弄斧了。”
时念将银票轻轻推回苏湄面前,语气虽温和。
苏湄愣住了,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这样的“好机会”。
祁昭宁却悄悄松了口气,她虽与时念相处时间不长,却也了解她的性子。
若是时念真的想依附皇权,早在梁王、她娘伸出橄榄枝时就答应了,根本不会等到现在。
“你再好好想想。”
苏湄还想劝说:
“太子党羽根基深厚,于国公府又手握兵权,仅凭怡红院和寒门学子的支持,很难彻底扳倒他们。”
“跟着五皇子,至少能有更坚实的靠山。”
“难,不代表不能做。”
时念打断她,目光望向破庙外的晨光,语气带着几分执着:
“当年我在春螺巷当丫头,吃不饱穿不暖,谁能想到,后来能有现在的怡红院?”
她要筑起的墙是属于自己的墙。
苏湄看着时念坚定的眼神,忽然明白了。
时念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,也不是依附他人的靠山。
祁昭宁攥着衣角,犹豫了许久,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:
“苏姑姑,当年皇后和太子……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?我们祁家从来没有跟他们结过怨。”
苏湄正低头整理布包里的账册,闻言动作一顿。
她抬起头,眼底的细纹里藏着几分复杂的冷意。
伸手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,指尖触到那支素银钗,声音沉得像浸了寒气的铁:
“郡主,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在他们眼里,你不过是枚用来争夺权力的棋子罢了。”
这话让祁昭宁攥着布片的手猛地收紧,布角的毛边硌得掌心发疼。
那些痛苦的记忆虽已模糊,可此刻想起,仍让她心头发紧。
自己从始至终,都只是皇后棋盘上一颗用来要挟祁家的棋子。
“皇后当年想拉拢长公主和祁家,让他们公开支持太子,可……”
“想必你也清楚,当年你爹娘他们的选择。”
苏湄继续道,语气带着几分嘲讽:
“她觉得祁家是太子储位的隐患,便想借绑架你,逼祁家不得不站队。”
“若是你真的被走,祁家为了找你,而皇后又恰好是那个将你找回来的人……”
“可我后来跌下了山崖……”
祁昭宁的声音轻了些,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恍惚。
“那是意外。”
苏湄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愧疚:
“我当时偷偷让人换了一条押送路线,想给你创造逃跑的机会,没成想半路上马车撞到石头颠簸,你从车里摔了下去。”
她叹了口气,语气缓和下来:
“都过去了,郡主能平安回来,就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破庙外的风渐渐大了,吹得断墙后的野草沙沙作响,带着初春的寒意。
时念望着苏湄隐匿在阴影中的背影,薄唇抿紧,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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