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小说网 > 科幻灵异 > 百鬼镇阴 > 第9章 捞尸人张九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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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老五夫妇和几个村民围着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栓子,又是拍背控水,又是掐人中,栓子小小的身体瘫软在泥地里,面色青紫,双目紧闭,生死悬于一线。

    陈老倌和另外两人搀扶着虚脱的刘婆婆,老人家的气息微弱,显然刚才那场“问米”耗损了她极大的元气,需要立刻送回休养。

    没有人再顾及我,以及那只仍静静躺在木桌上的红绣鞋。

    我独自站在废弃的码头边,河水幽暗,仿佛刚才那托举生命的一幕从未发生,只有怀中《百鬼谱》对绣鞋的微弱感应,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假。

    柳绣娘……百年沉冤……尸骨未寒……

    这几个词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头,救回栓子只是暂时平息了她的怨怒,并未真正化解执念。承诺了的超度和寻骨安葬,像两道无形的枷锁,套在了我的身上。这“镇阴人”的身份,果然沾不得半点因果,一旦插手,便再难脱身。

    夜风吹过,带着河水的腥气和更深露重的寒凉,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混乱的河滩、摇曳的火把、昏迷的孩子、虚弱的老人……

    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,我只是个刚被迫接受命运的大学生,面对这些沉甸甸的生死与宿怨,我又能做多少?

    或许,我该立刻回到老宅那间密室,从《百鬼谱》和二叔公的笔记里,寻找超度水鬼和寻觅尸骨的方法。

    定了定神,我走上前,将那只冰冷的红绣鞋再次拿起,用一块准备好的干净布包好,小心地揣进怀里。

    这东西是柳绣娘执念的核心,不能随意处置。

    我没有去打扰忙于抢救栓子的王老五他们,只是对陈老倌示意了一下,便转身,沿着来时的泥泞小路,准备独自返回老宅。

    刚离开河滩,走入昏暗的林间小道,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我侧后方的阴影里传了出来:

    “小子,手段糙了点,胆子倒是不小。”

    我浑身汗毛瞬间炸起,猛地转身,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怀里的“镇阴令”。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微弱的月光下,我看到在小路旁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阴影下,倚靠着一个黑影。

    那人身材不算高大,甚至有些精瘦,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衣裳,脚上蹬着一双破胶鞋,裤腿挽到了膝盖,露出肌肉结实、布满各种细小疤痕的小腿。

    他手里拎着一个扁平的铝制酒壶,正仰头灌了一口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,肤色黝黑,是常年被日头曝晒留下的痕迹,脸颊瘦削,下巴上冒着青黑色的胡茬,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锐亮,此刻正带着一种审视,甚至有些嘲弄的目光,上下打量着我。

    在他脚边,放着一卷盘好的麻绳,还有一根带着铁钩的长竹竿。竹竿油光水滑,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家伙事。

    捞尸人!

    我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。王老五说过,他们请了捞尸队,领头的就叫张九骨!

    “你就是张九骨?”我警惕地看着他,手依旧没有离开怀里的木牌。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河腥气,还有一种长期与死亡打交道形成的阴冷气息。

    “嘿,还有点眼力见。”张九骨嗤笑一声,又灌了一口酒,抹了抹嘴,“陈怀山那老家伙的孙子?听说跑城里念书去了,怎么又滚回这鬼地方,还掺和起这浑水了?”

    他语气不客气,甚至带着点粗鲁,但直呼我爷爷的名字,听起来又像是旧识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我家,我回来有什么问题?”我定了定神,反问道。面对这种人,示弱反而会被看轻。

    “家?”张九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,嘿嘿低笑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瘆人,“你那家,比这河里头也干净不到哪里去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,让我心头一紧,难道他知道老宅里的事情?

    “刚才的事,你都看见了?”我盯着他,问道。他躲在这里,显然目睹了“问米”和栓子被托出水面的全过程。

    “看见?哼,”张九骨放下酒壶,目光扫过我揣着绣鞋的胸口,又落回我的脸上,“老子不光看见了,要不是老子用‘定水钩’在底下悄悄镇着那片水域,就凭你们那半吊子的问米和几句空头许诺,那娘们能这么轻易把到嘴的‘替身’吐出来?”

    我心中一震!定水钩?镇住水域?

    难怪!我就觉得柳绣娘最后放弃得似乎有些过于“顺利”了,原来暗地里还有这么一手,这张九骨,不只是个普通的捞尸人!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他既然暗中出手相助,为何又躲在这里,现在才现身?

    “小子,别以为能看见些脏东西,捧着本破书,就真能当‘镇阴人’了。”张九骨的语气依旧不客气,但眼神里的嘲弄稍微淡了些,多了几分凝重,“这河里的东西,比你想象的要深,要浑。那柳绣娘,不过是百年来沉在这河里的冤魂之一,还算不上最凶的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用那双锐亮的眼睛死死盯住我:“你爷爷和你二叔公在的时候,还能压得住。现在他们走了,这河,这地方,都要开始不太平了。你这个时候回来,还沾上了水鬼的因果,嘿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,刺破了我刚刚因为救回栓子而升起的一丝虚浮的底气。爷爷和二叔公的离世,果然不仅仅是自然死亡那么简单?这片土地的平衡,已经被打破了?

    “你都知道些什么?”我上前一步,急切地问道,“关于我爷爷,二叔公,还有这河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多了去了。”张九骨打断我,重新拎起酒壶,晃了晃,“不过,老子凭什么告诉你?就凭你是陈怀山的孙子?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,似乎准备离开,但又停住脚步,侧过头,用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瞥了我一眼:“看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,没只顾着自己逃命,老子送你一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?”

    “小心你怀里那本书。”他的声音压低,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,“《百鬼谱》不是谁都能碰的,盯着它的人或者说‘东西’,比你想象的多得多。阴山教的那群杂碎,鼻子比水猴子还灵。”

    阴山教!他又提到了这个邪派!

    我还想再问,张九骨却不再给我机会。他弯腰拾起那卷麻绳和长长的竹竿,扛在肩上,头也不回地朝着与村子相反的方向走去,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,只有那沙哑的声音随风飘来:

    “真想活命,明天晌午,带着酒,到老子棚屋来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消散,林间小路上,又只剩下我一个人,以及怀里那本变得无比烫手的《百鬼谱》。

    河风呜咽,吹得我遍体生寒。

    张九骨的出现和他留下的只言片语,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,在我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。

    前路,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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