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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师部,朱春也没睡,立刻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。林晏听完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:“这恐怕……是何钦对土木系的一次试探。”
两人点了烟,在烟雾里继续分析。
“最近陈长官可是委座跟前的大红人,”林晏弹了弹烟灰,“又是政治部部长,又兼着江城卫戍总司令和其他重要职务,风头正劲。”
“那么这时候,要是咱们这作为土木系的86军,在徐州会战里再立大功,委座肯定更看重土木系,资源也会往这边倾斜。”
朱春皱眉:“所以他们才找个借口,对咱们下手?”
“对,”林晏点头,“表面是冲咱们,实际是冲着陈长官的土木系来的。”
他门儿清的很,国军就这样,内部派系之争,向来不分时候。
不过话说到这儿,两人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何钦这一手的狠辣。
“他直接用军政部下令,就是吃准了咱们会硬扛,”林晏冷笑,“哪个部队肯把到手的装备白白送人?”
朱春接道:“所以咱们一旦抗命,他就有了由头收拾咱们86军。”
“没错,”林晏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,“比如什么‘私蓄装备、抗命不遵、破坏中央统筹’等大帽子一扣,派系斗争就变成对抗中央的政治问题了。”
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人,他其实也精通给别人扣帽子,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这个扣帽子的手段。
“下午的时候咱们已经拒绝了他们,”朱春忽然想到下午那场对峙:“那下一步……是不是就该捅到委座那儿,让委座直接给咱们下命令?”
他脸色突然一变:“等等,下午那会儿,他们上来就那么横,该不会是故意激咱们反抗的吧?!”
“那咱们下午的拒绝,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?!”
说到这里,他就脸色难看,娘的,自己还是心眼多不过这些政客。
“就是这样,”林晏也站起身,语气果断,“他动作这么快,就是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“不能等到明天了,明天来的,可能就是委座的命令。”
“我现在就得将此事汇报上去。”
很快,林晏便通过86军电台,向罗英和陈诚连夜发了一道急电。
江城警备司令部。
副官匆匆敲门,得到许可后快步进入:“罗长官!86军林将军急电!”
罗英接过电报,扶了扶眼镜,仔细看完。
他沉默片刻,起身拿军大衣:“备车,去卫戍司令部。”
此时江城卫戍司令部已经挂牌办公,作为总司令的陈诚就在卫戍司令部内办公。
罗英知道,最近司令部刚开始挂牌办公,事务繁忙,自己这个老上司肯定还没有休息。
他快步走进办公室,陈司令已从案前抬起头,眼中带着血丝,却仍锐利有神:“尤青,你也收到林晏的电报了?”
罗英点头:“是,特来与长官商议。”
陈诚不答反问: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
罗英在路上已理清思路,此时从容道:“何部长此举,恐怕会寒了所有前线将领的心。”
陈诚眉梢微动,两人想到一处了:“哦?细说。”
“林将军为保侧翼,主动支援川军装备,此等格局,本该表彰。何部长却要以‘统筹’之名,将他手中器械调走?这岂不让血战之将心寒?”
罗英语气平稳,却字字清晰:
“若真调走装备,86军战力大损,徐州会战必伤亡惨重。林将军为保存抗战骨干,恐怕只能……被迫后撤。”
他稍作停顿,说出最关键的一句:“而其他将领得知,难免物伤其类,人心浮动。”
陈司令沉吟片刻,明白了罗英的意思。
罗英说的这些,正是他自己接下来要做的。
第一,让林晏向校长发急电,控诉何钦之举不当,再以“保存实力、避免无谓牺牲”为由,做出后撤姿态。
把道义压力和战局责任,反推回去。
第二,发动土木系将领联名上书,声援林晏,营造“派系团结、共抗不公”之势。
同时散出风声:“何部长此举,寒了前线将士的心。”
这样就能形成有利于林晏的同情氛围和针对对方的舆论。
况且别忘了,陈司令作为政治部长,政治部掌握的其中一个部门,就是做宣传舆论工作的。
这不是林晏一个人的事,这是土木系共同的战线,也是土木系所有人共同的利益。
“尤青,你说得对。”
陈司令先赞了一句,随即明确部署:“明早七点,让林将军将此事汇报校长。明天中午,我去见校长。”
罗英心领神会:“我明白了,陈长官。”
陈诚虽然没说自己的做法,但是他已经给了清晰的指示。
就是让罗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,于早上七点让林晏开始告御状,土木系将领集体声援则在中午之前。
有了这两波压力,足以让校长斟酌一上午。
而中午,陈司令将以调停人的身份出场,来解决问题,在给校长台阶下的同时,为此事彻底定性,阻断对方后续出招。
要知道,他作为派系核心,必须在关键时刻出手。
一击,就要定局。
若是先出手,反而会让对手见招拆招。
在38师指挥部里,林晏等得都快打瞌睡了,终于——
“嘀嘀嘀”,电台响了。
罗英的回电到了。
林晏扫完内容,嘴角直接咧到耳根。
告御状?戴高帽?这业务我熟啊!
他精神一振,吩咐到:“明早七点,急电委座。”
通讯处手速最快的一个女征召兵唰唰开记。
“委员长钧鉴:”
“职部于鲁南前线浴血抗敌之际,惊悉军政系统内竟滋长出一股严重危害抗战之反革命军阀势力。其首领汤伯,已非单纯军事主官,实已蜕变为兼具封建割据与官僚资本性质之新型反动军阀。”
“其罪有四:”
“其一:公然对抗中央,破坏抗战统一阵线,无视最高统帅部之战略部署,以“中原王”自居,视国家装备为私产,竟还企图以非法手段劫掠友军武器。”
“其二:有组织、有计划地削弱中央直系武装力量,壮大其私人军事集团。”
“其三:实行恐怖统治,离间军民与中央之关系。其所在辖区竟然有所谓‘只知有汤,不知有中央’之舆论,绝非空穴来风,乃是其系统性进行个人崇拜,架空政府威信之必然结果。”
“其四:今日敢劫掠友军,明日便敢对抗统帅部,后日便会成为日军‘以华制华’策略之最高帮凶的‘伪政府’。其实为隐藏在我抗日阵营内部的敌‘第五纵队’。”
“职部郑重声明:若此反革命劫掠得逞,为保存抗战力量,职部将被迫进行战略转移,直至中央彻底铲除此军阀集团为止。”
清晨,光头官邸。
作为一名自律的军人,光头从不睡懒觉。他洗漱完毕后,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坐在暖和的办公室内,正优雅地品着早茶。
就在这时,一个心腹连滚带爬冲进办公室,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光头将嘴里一口热茶喷了出来。
“委座!大事不好!86军急电!汤伯要造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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