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豫州内部的巩固与建设在刘湛、荀妤、荀衍等人的梳理下,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。一种来之不易的、充满生机的秩序,似乎在豫州大地缓缓扎根。然而,所有人都清楚,在这汉祚倾颓、群雄并起的乱世,平静永远是奢侈且短暂的。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点,来自豫州最北部、与司隶河内郡接壤的边陲急报,如同一声猝不及防的警钟,骤然敲响,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。
那是一封来自颍川北部陘山守将的六百里加急军报,信使满身尘土,嘴唇干裂,冲入州牧府时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。军报上言:一股约四五千众、打着“白波”旗号的流寇,在其首领杨奉的率领下,突破河内郡薄弱的防线,悍然窜入豫州境内,正沿着陘山与嵩山之间的丘陵地带,在颍川郡北部与陈国交界处肆意劫掠乡里!这股贼寇势头颇汹,行动迅捷,已接连攻破两处防备不足的乡聚,烧杀抢掠,裹挟青壮,当地吏民震恐,请求州牧府速发援兵!
“白波贼?”刘湛展开军报,快速浏览,眉头微微皱起。他对这个名号有些印象,原是黄巾起义失败后残存于河东、河内一带的余部,声势曾一度不小,没想到在各方势力的挤压下,如今竟流窜到了他的豫州地界。“贼众约数千,具体战力如何?装备怎样?”他抬头,目光锐利地看向负责北部边境斥候侦缉的军司马。
那军司马连忙出列,躬身回禀,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与凝重:“禀使君,贼势看似杂乱,旗帜不一,衣甲兵器也多驳杂,大部分与寻常流寇无异,一触即溃。但……但其军中有一部,约千余人,甚是扎眼。队列颇为严整,行进止驻皆有章法,临敌时刀盾手、长矛手、弓弩手配置有序,进退有据,隐隐结成阵势,战斗力颇强,绝非乌合之众可比!为首一将,身材极为魁梧,使一柄沉重的开山大斧,骁勇异常,悍不可当!我军两处哨卡,皆是被此人率部一鼓击破,守卡士卒非死即伤……据擒获的贼兵零星供词,此将似是贼中骨干,名叫……徐晃。”
徐晃!徐公明!
这个名字如同一道电光,在刘湛脑海中骤然闪过!这可是未来曹操麾下威名赫赫的“五子良将”之一,以治军严谨、作风硬朗、作战勇猛沉稳著称的沙场良将!史书评价其“性俭约畏慎,将军常远斥候,先为不可胜,然后战,追奔争利,士不暇食”。没想到,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,这位良将竟会在此情此景下,以陷身贼伍、寇边掠地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!
一瞬间,刘湛心中念头飞转。这股白波贼的整体威胁或许有限,但徐晃及其麾下那支精锐的存在,使得这次事件的性质截然不同!这绝非一次简单的、令人烦恼的边境骚扰,而是一个从天而降、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——一个将未来名将收归麾下的机会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些许激动,目光扫过议事厅内闻讯赶来的核心文武,声音沉稳而果断:“白波贼,鼠目寸光之辈,纵兵劫掠,荼毒地方,实乃疥癣之疾,不足为虑。然其军中徐晃,徐公明此人,”他刻意加重了语气,“乃不可多得之将才!观其能在那等混乱环境中,练出如此一部精兵,便知其人绝非池中之物!如此良将,陷身贼伍,明珠暗投,实为可惜,亦是我豫州之损失!”
他顿了顿,斩钉截铁地定下了此次出征的基调:“故此,此番出兵北上,首要目标,并非追求全歼贼寇,而是要设法——招降徐晃!务必使其归顺于我豫州!”
命令既下,整个豫州州牧府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,迅速高效地运转起来。刘湛当即点兵:以性烈如火、渴望厮杀的周仓为先锋,率领一千轻骑,先行出发,迟滞贼军行动,查探虚实;刘湛自己则亲率三千最为精锐的亲卫骑兵,与郭嘉一同,作为策应和决定性的力量。考虑到招降的复杂性,郭嘉的随行参赞军机至关重要。
大军并未多做耽搁,次日黎明,晨雾尚未完全散去,便浩浩荡荡开出颍川城,沿着官道迅速北上。夏日的原野,本该是禾苗青青、生机盎然的景象,但越往北走,战争的创伤便愈发明显。途径几处被白波贼洗劫过的村落,但见断壁残垣,烟火未熄,侥幸逃生的百姓面黄肌瘦,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麻木,看到官军旗号,才敢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,发出压抑的哭泣声。这一幕幕,让刘湛面色愈发冷峻,周仓等将领更是咬牙切齿,恨不得立刻追上贼寇,将其碎尸万段。
两日后,斥候回报,已在颖水北岸一片名为“野王坡”的丘陵地带,咬住了白波贼的主力。贼军似乎也察觉到了豫州主力的逼近,停止了流窜,正在那里依托地势,仓促布防。
刘湛立即下令全军加速,在午后时分,抵达野王坡以南。他登上一处高岗,举目远眺。但见前方地势起伏,林木稀疏,数千白波贼众散布在坡地之上,果然如军报所言,大部分衣甲不整,队形散漫,手中兵器五花八门,看到豫州军阵容严整、甲胄鲜明地列阵而来,许多人脸上已露出惧色,队伍中隐隐传来骚动。
然而,正如那军司马所描述,在这片混乱的贼众之中,有一支约千人的部队,如同浑浊泥流中的一块礁石,格外引人注目。他们迅速占据了坡地中央一处稍高的土丘,并未与周围乱哄哄的贼众混杂,而是自发地收缩队形,外围是手持宽大木盾和环首刀的刀盾手,其后是长矛手,最内层则有约两百余名弓弩手张弓搭箭,警惕地注视着前方。虽处逆境,阵型却丝毫不乱,透出一股沉静而坚韧的气势,与周围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在这圆阵的最前方,一员大将立马横斧,尤为醒目。此人身高接近九尺,膀大腰圆,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擦洗得干净的黑色铁甲,外罩一件半旧的征袍,面容方正,肤色黝黑,颌下短须如钢针般虬结,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,不怒自威。他手中那柄开山大斧,长柄粗如儿臂,斧刃宽阔,在夏日阳光下闪烁着冷森森的寒光,一看便知是件分量极重的杀人利器。正是徐晃,徐公明!
徐晃见豫州军主力浩浩荡荡开来,军容鼎盛,旗帜鲜明,心知此番遭遇的绝非郡县兵可比,是一场硬仗,难以轻易脱身。但他脸上并无寻常贼寇的惊慌失措,反而异常沉毅,目光锐利如鹰隼,不断扫视着豫州军的阵列,似乎在寻找可能的薄弱环节或突围的机会,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,确有名将之风。
周仓性子最急,在阵前看得分明,尤其是看到徐晃那镇定自若的样子,更是火冒三丈。他猛地一磕马腹,提起他那柄厚背砍山刀,朝着刘湛抱拳,声若洪钟:“主公!让俺老周去砸了那鸟阵,把那使斧子的黑厮脑袋拧下来当夜壶!” 他身后的先锋骑兵也个个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“且慢!”刘湛却断然挥手制止了他,语气不容置疑。“没有我的将令,谁也不得擅自冲阵!弓弩手上前警戒,刀盾手护住两翼,长矛手稳住阵脚!” 他下达了一连串防御性的命令,与周仓期待的雷霆一击截然相反。
在周仓和部分将领不解的目光中,刘湛轻轻一夹马腹,那匹神骏的白色战马“照夜玉狮子”驮着他,缓缓小跑出本阵,来到两军阵前那片空旷地带。他勒住战马,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地望向对面土丘上的徐晃,运足中气,声音清朗而沉稳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,甚至压过了战马的嘶鸣和兵甲的摩擦声:
“阵前可是河东徐公明?豫州牧刘湛在此,请将军上前答话!” 他没有用“贼将”之类的蔑称,而是直接称呼其字,语气中非但毫无轻视,反而带着几分对敌方将领的尊重。
这一下,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不仅周仓等人愣住了,连对面白波贼阵中也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。徐晃更是心中诧异万分。他没想到这位声名鹊起的年轻州牧,竟会亲自出马阵前对话,而且态度如此……客气?他略一沉吟,心中虽疑,但对方以礼相待,自己也不能失了气度。于是,他同样轻拍战马,那匹看起来同样雄健的黑色战马驮着他,沉稳地走下土丘,在距离刘湛约五十步外勒住缰绳。他双手抱拳,对着刘湛拱了拱手,声音洪亮,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决绝:
“败军之将徐晃,见过刘使君。使君威名,近日如雷贯耳,晃亦素有耳闻。今日阵前相见,各为其主,晃唯有竭尽全力,死战而已!使君若要进兵,尽管放马过来,何须多言!” 话语虽然强硬,表明死战之志,但仔细品味,其中却透着一股英雄末路般的无奈与苍凉,并非全然蛮横。
刘湛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复杂情绪,心中把握更增几分。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而自信的微笑,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开,不仅是对徐晃,也是对他身后那些明显更有纪律的部众所言:
“公明此言,未免有失偏颇,亦看轻了自己!” 他首先否定了徐晃“败军之将、唯有死战”的说法,随即话锋一转,直指核心,“观将军麾下部伍,号令严明,阵型严谨,进退有法,此乃堂堂正正之师,国家经制之兵的气象!何故要与杨奉之辈同流合污,行此劫掠百姓、祸乱乡梓之不义之事?岂不闻古人云‘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’?纵有万般缘由,亦不该自弃于贼寇之流,使一身才华,埋没于草莽之间!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诚恳而炽热,抛出了精心准备的招揽之意:“刘湛虽不才,亦知公明乃当世虎将,勇毅沉稳,兼而有之!屈身于此,明珠暗投,岂止是可惜,实令人扼腕叹息!公明若能明辨是非,弃暗投明,归顺于我豫州,我刘湛在此立誓,必以心腹相待,推心置腹!使公明之才华得以尽情施展,统率雄兵,建功立业,上报国家,下安黎庶,方不负你平生所学,胸中抱负!这岂不远胜于在此背负贼名,苟全性命,甚至最终玉石俱焚?”
这番话,层层递进,先是点明徐晃及其部下的与众不同,给予极高的评价和认可;接着以古语引导,指出其目前处境的不堪;最后抛出诚挚的邀请和光辉的未来,更抬出了“上报国家,下安黎庶”的大义名分。每一句都敲打在徐晃的心坎上。
徐晃骑在马上,身躯微微震动,握着大斧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。他本就不是甘愿终身为贼之人,早年亦有报效国家之志,只是时运不济,命运多蹇,不得已才跟随杨奉辗转求生。刘湛近期的崛起,以弱胜强击破纪灵,整顿豫州内政,其名声和能力,他亦有耳闻,内心未必没有几分佩服。此刻,见对方身为一州之牧,如此看重自己这个“贼将”,言辞恳切,分析入情入理,给出的承诺更是极具诱惑力,不由心神剧震,原本坚定的死战之念,瞬间动摇,生出了强烈的波澜。他身后的部卒们,显然也被这番话打动,阵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,许多人交头接耳,目光中充满了期盼。
然而,徐晃毕竟是重义之人。他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,最终还是沉声道:“刘使君一番美意,晃……心领之,感激不尽!然……然杨帅对晃,确有收留之恩,使我等免于饿殍。今日阵前,若背主求荣,倒戈相向,此等行径,非大丈夫所为!晃,实难从命!” 这是他心中最后的障碍,也是他作为武人的操守底线。
刘湛对此早有预料,闻言非但没有不悦,反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。他神色一正,语气变得严肃而充满力量:“公明重信义,守承诺,此乃真豪杰本色,刘湛更是敬佩!” 他先肯定了徐晃的义,随即话锋如刀,直指其义背后的不义,“然,公明需明辨,何谓真义,何谓小义!杨奉收留你等,或许有其恩情。然其身为首领,不思安民保境,反而纵兵劫掠,屠戮无辜百姓,此乃大不义!公明若固执于对杨奉一人之小义,而随其行此荼毒苍生之大不义,非但不是报恩,实乃是助纣为虐,害了更多无辜之人!此非保全名节,实乃污名也!”
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徐晃,给出了最后的、也是最具说服力的承诺:“公明若肯归顺,我可在此向三军立誓,对杨奉及其麾下不愿归降之部众,只驱散,不滥杀!绝不留难,任其北返!以此,全你心中对旧主最后一份情义,使你弃暗投明,无愧于心!公明,意下如何?”
这一番话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又如同黑暗中射入的一道强光!不仅彻底剖析了“义”的真谛,解开了徐晃最大的心结,更给出了保全杨奉部众的具体承诺,消除了他最后的顾虑!
刘湛的话语清晰传遍战场,徐晃身后的部卒听得清清楚楚,求生的本能和对光明前途的渴望,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,阵型骚动更加明显。就在这时,一直在刘湛身侧观察局势的郭嘉,觉得火候已到,对身旁的传令兵微微颔首。
霎时间,豫州军阵中,数千人齐声呼喊,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野王坡: “徐将军,归顺刘使君!” “共保豫州,匡扶汉室!” “弃暗投明,正当其时!” ……
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声,彻底击垮了白波贼本就不高的士气,也彻底坚定了徐晃的决心。他环顾四周,看到的是部下们期盼的眼神;望向对面,是刘湛真诚而充满期待的目光;想起自己半生蹉跎,抱负难展,如今明主就在眼前,前程似锦……种种思绪,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、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叹息!
“哐当!”
一声沉重的金属坠地声响起!徐晃将手中那柄视若性命的大斧,毅然抛掷于马前!他翻身下马,动作干净利落,大步走到刘湛马前五步之处,单膝跪地,抱拳低头,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,却洪亮如钟:
“刘使君仁德兼备,明察万里,更兼胸怀广阔,信义无双!晃……一介武夫,蒙使君不弃,谆谆教诲,更保全旧义,恩同再造!晃……愿降!自此以后,此身此命,尽付使君!鞍前马后,唯使君之命是从!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
“愿随徐将军归顺刘使君!” 见主将归降,徐晃麾下那千余精锐,早已等待多时,纷纷抛下手中兵器,齐刷刷跪倒一片,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!
对面土丘上,一直在紧张观望的杨奉,见徐晃竟然阵前率部归降,吓得魂飞魄散,面如土色,哪里还敢停留?慌忙带着剩下那些乱哄哄的、早已丧失斗志的残部,如同丧家之犬般,仓皇向北逃窜。刘湛果然严格遵守诺言,只是派周仓率少量骑兵远远监视驱赶,并未派兵穷追猛打,任由其溃散而去。
收兵回营,气氛与出征时截然不同。在中军大帐内,刘湛亲自执徐晃手,引入上座。当晚便设下宴席,虽在军中,不算奢华,但酒肉管够,为徐晃及其归降部众压惊。席间,刘湛更是当场宣布,任命徐晃为骑都尉,秩比二千石,不仅让他继续统率其原有的千余精锐部曲,更从豫州军中抽调五百精锐骑兵、一千步卒补充其军,使其单独成军,号为“荡寇营”!
徐晃见刘湛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,毫不猜忌,甫一归降便授予高位,委以兵权,这份信任和气度,远非杨奉可比!他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,离席而起,再次向刘湛行以大礼,虎目之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,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:“主公!晃……一介降将,蒙主公如此厚恩,信任有加!晃……必以此生,竭尽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以报主公知遇之恩!若有异心,天地共戮之!”
至此,刘湛麾下再添一员足以独当一面、未来可期的大将!徐晃的归顺,不仅瞬间增强了豫州军的整体实力,弥补了骑兵和重步兵方面的某些短板,其严谨治军、令行禁止的作风,也必将对周仓等原有部队产生积极的影响和促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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