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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建川出门,没有去周家。而是去了西区九栋那边。
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。
张建川对这边很熟悉,宋德红他们就住这边,读小学的时候经常在这边捉迷藏,打泥巴仗,那一处没有挖完的土坎斜坡就成为孩子们冲上追下的乐土。
枯草和杂树挨着围墙边上,时不时有处对象的青工要跑到这一带来偷吃。
张建川读初中时都还和宋德红他们来过这里偷窥,还别说,埋伏在草笼子里,遇到两三回。
只不过那个时代的青工们还都是老实,也就是搂搂抱抱,亲亲嘴,鲜有太出格的。
反倒是有一回张建川独自路过时顺带小便,看到三十来岁的一男一女蹩进去,觉得奇怪,悄悄跟了进去,结果看到了一幕活色生香的一幕,至今想起都血脉贲张。
张建川其实也不想来,但是这是大年三十了,他不希望自己老爹犯糊涂,搞出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出来,弄得全家整个春节都过得不愉快。
如果老爹没去那女人的家中,那要寻个隐秘地方说话,就只能是这围墙边上了。
沿着杂草枯树走到围墙边上,不出所料,张建川看到了老爹正在和那个女人说着话。
二人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,看样子还算正常。
那女人眼尖,老远就看到了张建川,有些紧张和不安,倒是张忠昌显得很自然。
张建川面无表情走了过去,双手插在裤包里,不带多少感情地道:“爸,差不多了,该回去吃饭了。”
张忠昌略显尴尬,打了个哈哈:“这是你金阿姨,……”
张建川本不想招呼,但是看到老爹有些哀求的目光,只得点了点头,嘴唇动了动,但却没出声来。
见张建川点了点头,那女人似乎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:“建川,真是不好意思,我找你爸有点儿事情,……”
见对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,张建川估计也的确是有啥正事,而非自己想歪了。
这女人的确长得不错,微微蓬松的披肩卷发,虽然一身蓝色劳保工作服,但是也没能掩盖住她婀娜的身段,皮肤很白皙,眼眶有些深,鼻梁骨笔挺,所以看上去很有些味道。
“建川,你先走,我和你金阿姨再说几句话。”张忠昌犹豫了一下道。
“好吧。”张建川感觉到可能这女人的确有什么重要事情和老爹商量,但他又不好问,只能沿着围墙走出来,在远处等着。
大概两三分钟后,两人走了过来,那女人一脸淡然,“忠昌大哥,你的心意我领了,但这也非长久之计,事情始终要处理,黄宝才这么多年都没消息,人家肯定只能找我,离婚了人家也不会认,……”
张忠昌叹息:“玉枝,廖俊雄是个什么样的人,厂里都知道,别说他当了个车间主任,就算是他当了副厂长,也一样,你要和他结婚,那一辈子绝对不得安宁,……”
张建川双臂环抱,冷眼旁观。
廖俊雄他知道,机修车间的主任,懂点儿技术,讨好领导有一整套本事,爱喝酒,离了婚的。
前妻是812厂的,就是因为喝了酒就爱发疯,爱打老婆,经常打,打得对方受不了,最终离了婚。
没想到居然要和这金玉枝结婚了?
没想到老汉儿居然是来劝金玉枝的,这让张建川忍不住皱眉。
人家和谁结婚关你屁事,你一有妇之夫,来关心这些事情做什么?
正说间,却看见一个女孩子从远处冲了过来,抱住金玉枝:“妈,你真要和那姓廖的结婚?为什么?我不同意,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,一双贼眼,……”
金玉枝脸色冷了下来,“你小孩子懂什么?赶紧回去,我和你张叔说会儿话,……”
“不,我不回去,我不同意你和那个姓廖的结婚,……”女孩子咬牙切齿,“绝不同意。”
“我和谁结婚轮得到你来安排?怎么,还惦记着你爸?你爸跑了这么多年,音信全无,欠了那么多钱,怎么人家登门要账的情形你还见少了?说的难听话,你还听少了,还打算一辈子一直听下去?”
金玉枝语气骤然变得冷漠:“你七月份就要考高中了,只要你能考上安江中学,我就送你去住校,只要你能考得上大学,我卖血都送你去读书,其他事情你就少管!”
“张叔,你劝劝我妈,别让她和那个姓廖的结婚,那个人不是好人,……”女孩眼圈红着,又把目光转向张忠昌。
张忠昌也是叹息不止,他也劝过了。
但是金玉枝也说了,现在这么多难处,拖不过去了。
要债的年年都来,寻死觅活的,赖在家里不走的,谩骂羞辱的,这么几年下来,太累了,也烦了,她实在撑不下去了。
还有她母亲患病也需要钱治疗,也只有廖俊雄愿意给她这笔钱。
同时廖俊雄在厂里也算有头有脸,那些来要债的都是本厂的,有廖俊雄在前面挡着,不看僧面看佛面,至少不会逼得这么恼火,而廖俊雄也答应慢慢帮她还这些债。
但张忠昌知道,要让廖俊雄还这些债是不可能的,几万块钱不是小数目,就算是廖俊雄也不可能拿得出来,即便是拿得出来,他也不可能替金玉枝还。
说穿了,廖俊雄也就是垂涎金玉枝的美色,想要接这个机会逼金玉枝就范,至于说结婚之后,说不定那尝鲜心思一过,就没了兴趣。
这个情况他也给金玉枝说了,金玉枝其实内心也明白,但是如她自己所言,自己都是快四十的人了,带着个拖油瓶的残花败柳,谁还在乎这个,过得一时算一时。
看见了环抱双臂一言不发的张建川,那女孩突然又跑过来。
“建川哥,你帮着劝劝我妈吧,别和那个男人结婚,那个男人坏得很,喝了酒把他原来的老婆打得皮开肉绽,要死不活,我亲眼看到的,他女儿和我是同学,我妈要和他结婚,能被他打死,……”
金玉枝气得脸色煞白,阴冷得几乎要刮下霜来,似乎是觉得在张氏父子面前丢了脸,快步走过去扬起手就要打自己女儿。
张建川实在看不过意:“行了,金阿姨,镶玉说得没错,她也是为你好!廖俊雄啥情况,大家都知道,酒癫子,说穿了,就是一个无赖,家暴起来六亲不认,你受得了,镶玉也未必受得了,……”
金玉枝微微一怔。
她没想到张建川居然也敢这么评价廖俊雄,要知道廖俊雄好歹也是厂里中干,爱喝酒,酒后无德,要说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缺陷。
但张建川这一番话说出来,竟然有一股子凛凛之气,比他爸还有气势。
“黄宝才虽然不是个东西,丢下这么大一堆债,但你若是指望廖俊雄替你扛这些债,我觉得可能打错主意了,没准儿他就是存着一些龌龊心思,都是成年人,我也是干公安出来的,这些腌臜事儿见得多了,当着镶玉在这里,我就不说了,镶玉,你先回去,我和你妈说说,……”
张建川其实金玉枝与金镶玉母女都认识,但是很多年没往来了。
他也知道父亲和金玉枝原来都是前纺车间的,最早都是一个师傅,有这一分渊源也才有后来的“故事”。
不过后来老爹在前纺车间呆的时间不长,因为会开车,就很快出来了,论起来,他和金玉枝也算是“师兄妹”,只不过他要比金玉枝大十来岁。
小时候黄宝才还没跑路时,两家也还算熟悉,金镶玉也称呼张建川为哥,只不过有些久远了,这都一晃六七年了。
女孩有些犹豫,但是眼见张建川话语里不容置疑的口气,迟疑了一下,还是磨蹭着走了。
金镶玉一走,张建川就不客气了。
“廖俊雄打什么主意,我见多了,说他骗色都高抬了他,金阿姨你该明白他这种人的口碑,他绝不可能和你去办结婚证,……”
“要不我们打个赌,只要他和你办结婚证,那就当我没说,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可能也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,但我要说廖俊雄在厂里能混到车间主任,他那脑瓜子不是你能玩得过的,你想利用他,他却只想白睡你,……”
“金阿姨你要明白,如果你再和廖俊雄扯上关系,恐怕在这纺织厂里就真的……”
金玉枝脸一阵红一阵白。
张建川言语犀利而刻薄,完全没把他自己当成晚辈了,但金玉枝也不在乎。
她何尝不知道廖俊雄的人品,但是却想着万一呢,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,无外乎就是被廖俊雄白睡几回罢了。
但张建川的话也是给她敲了警钟。
真的要被廖俊雄白睡了一段时间,又没结婚,说不定廖俊雄还会把一些污水泼在自己身上,来证明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结婚,那自己的名声真的就在这纺织厂要迎风臭出三十里了。
黯然叹息,金玉枝没说话,原来的想法也已经有些动摇了。
张忠昌却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儿子本事如此大,自己苦口婆心劝说不起作用,却被张建川几句话就说得金玉枝意动。
虽然还没有明确表示不再和廖俊雄扯上瓜葛,但看样子多半是要重新考虑了。
“金阿姨,你和我爸也算是‘师兄妹’了,要不我家也不会来帮你。”张建川淡淡地道:“天无绝人之路,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,这么些年你不都挺过来了?再挺一挺熬一熬,又能差到哪里去?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。”
金玉枝脸色复杂。
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师兄的儿子给教训了一番。
但她也早就听说了师兄这个儿子的名声,已经不能用一个晚辈的目光去看待了。
当兵回来之后就开始了“传奇之路”,当联防一年就变成了乡里干部,开沙场,看样子应该赚了不少钱,要不师兄也不会说借给自己两千块钱。
现在师兄一年大概也就三四千块钱吧,他老婆也管得严,不太可能拿得出来两千块钱借给你,除了眼前这个家伙,也没谁拿得出来。
见金玉枝不吭声,张建川轻哼了一声,“回去吧,金阿姨,你的事情,我和我爸再商量一下。”
金玉枝一愣,看了一眼张忠昌,没有再做声,默默地低着头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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