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小说网 > 游戏竞技 > 人和往事 > 第十一章 等他入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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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一天,我姥爷从集市上回来,把我姥姥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,说道:“孩子他娘,偷羊的肯定是任大娃,错不了。平常他连饭都吃不上,可这段时间他还去了几次馆子。我在圩首也说了,咱家知道是谁偷的羊,也知道他把羊卖给了谁,不然这羊也讨不回来。买羊的人也告诉了是谁卖给他的羊,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,咱们老袁家不想把事情闹大,不想把事做绝,邻居百世的,还是本本分分做人的好。”

    一日晚上,还是我广中舅和任大娃一起打更,夜里刚过一更,我二舅来到寨门北面墙角处,躲在暗影里。不一会,我广中舅站在高台上撒了一泡尿,扫一眼暗影,看看身后,就蹑手蹑脚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我广中舅没有说话,肩并肩两个人抵在寨墙上,我二舅问道:“任大娃出来了吗,这***今天跑不了他。”

    我广中舅低声说道:“快出来了,我这就打二更梆子去,他一准这个点出去,咱俩就跟着他,他这几天,天天去程衍品家听房去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亮亮手中的剔骨刀说:“不用你去,我一个人收拾他就行,这次给他放放血,把他吃咱家羊肉的血都放出来。”

    我广中舅哼了一声:“还是咱俩,利利索索地收拾他,我上去就给他一棍,他还不立马晕了,他也认不出来是谁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说道:“你俩在一起打更,他还是对你熟悉,还是不认出来你的好,你就跟着我,站在一边就行,我护着脸护着头呢,我给他来上几棍,他要是叫唤,他要是和我对打,我就给他一刀子,放他的血。”

    我广中舅一笑:“我那不是白忙活了吗,我早准备好了一块大布,我上去就用大布兜头抱住他,你就给他几棍,还是我说徐州话,他还能认出谁来,再把他绑起来,剥了他的衣裳扔在关坑里,够他喝一壶的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点点头:“好,就这么说,这次就再让他长长记性。他打更的时候,不是这家就是那家乱窜,早就把村里的人惹恼了。走,你敲梆子,我在这里先等着。”

    我广中舅转身走了,待到他回来的时候,仔细看看,不觉诧异,咦,怎么仑哥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影,走近了再看看,可不是自家老爹和自家大爷。

    没有说话,我二舅、广中舅只有跟在我姥爷、二姥爷的身后回家。

    暗影里,我姥爷抽起一锅旱烟,烟火头一亮一亮地。我二姥爷坐在那里,说道:“你们兄弟两个可真行,拿着棍、提着刀,这是去要他的命啊,就他那身板,还够你哥俩收拾的?别以为家里不知道,就在西城村头,就是你俩收拾的任大娃,二仑,你是哥,你说是不是,我和我大哥一猜就是你俩干的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拧着脖子:“我要让他长长记性,他都敢偷到咱家了,就是直接和他打架,我自己就行,我和广中弟兄俩在人和村谁也不怯。”

    我姥爷叹了口气:“不说我老哥俩,就是你小弟兄五个,在人和村咱谁也不怯,我老哥俩还是觉得,咱家是做生意的,还是和气生财,咱紧上几天手,一只羊钱也就挣上来了,不值当动刀子。再说了,华子在外面干啥,咱家里也清楚,就那几个坏熊,一直盯着咱家呢,咱家就先忍这一口气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再说了,就一只羊的事,到不了抡棍动刀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从腰里抽出刀来,扔在案子上:“我早晚会收拾他,他早晚脱不了这一顿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日下午,马家媳妇来到老袁家,看见我二舅,说道:“二仑兄弟,你说说,就那个熊玩意,他偷了你家的羊还不算完,我怎么看着他像是惦记上我家的那几只老母鸡了呢,这两天就在我家门口逛游,刚才看见我,就窜圈了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一笑:“大嫂,看你说的,就他那个腿脚,他还能窜圈,他肯定是看上了你家的那几只老母鸡,他肚子里又没有油水了。他肯定不敢惦记你,不会去听你的房,那马哥还不揍死他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一扬眉:“可不咋的,我想他也是惦记我家的老母鸡呢,我又不像你家养羊,我家里买个针头线脑啥的,还不是指望这几只老母鸡下蛋换来,这可怎么办啊,就怕贼惦记啊,我也不能把鸡放到堂屋里吧,西街上翟家的鸡就被人偷了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低声说道:“大嫂,你就不能想点办法吗,你天天把我马哥哄得提溜提溜转,你的脑袋瓜子又好用,你再想想啊。我这里牲口圈,你也看到了,还不是又加固了,上了大锁,一早一晚地都有人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点点头:“是的,还真是要想想办法,说来咱人和村也就是那两个坏熊,就是防着他俩,你跟我想想办法,我该咋办啊,你马哥就是个死脑筋,他抱着头想半天了,也没个头绪。你就跟我想想,这个胡同里就你点子多,嘻嘻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一笑:“刚才我就看见那个坏熊了,我开始还以为他惦记上了嫂子你呢,一个村的男人都眼热你的大腚帮子呢,敢情他是看上你家的那几只老母鸡了。嫂子,你天天从东门过,寨门外的大路中间怎么有一个坑呢,那是干什么的,你不是不知道吧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瞪着我二舅,忽然一拍大腿:“是的,我就用这个法子,我这就回家鼓捣去,我这也是没办法了。还就是老袁家,被他偷了羊,就是大样,要是我,早就撕巴了他。你看你的样,你也眼热嫂子的大家伙山吧,你马哥就是稀罕我,你也别天天就是忙活,你也找个大家伙山的媳妇疼你吧。”

    中间只隔了一个晚上,我二舅起来,从锅里舀碗温热的羊汤正喝着,准备喝完后早早去赶集,这时,有人喊叫着过来:“二仑兄弟,广中兄弟,你俩快来啊,快跟着我去看看。”我二舅放下碗,看见马家媳妇笑呵呵地跑过来。

    没再多说话,马家媳妇拉着我二舅就走,还喊着我广中舅,我二舅只好跟着她,来到她家。就是前后院,到家了,抬眼看去,我二舅愣了,马家的鸡窝前,挖了一个大坑,里面臭气哄哄。

    马家媳妇哈哈笑着,马家大哥蹲在门槛前也笑着,马家媳妇指着地上说:“兄弟,你看,前天晚上我回家就和你马哥挖了这一个坑。你马哥就是个闷气罐子,一听是防备偷鸡贼,还不越挖越大,越挖越深,把茅坑里的粪都挖来了,鸡粪猪粪啥的也往里面放,足足倒了有几十桶水,上面用秫秸蓬上,一点也看不出来。这才一天的时间,半夜我就听到屋外哐当一声,接着就有人叫唤,我和你哥起床,隔着门缝看见一个人掉进了大粪坑,坑太深了,爬了半天才出来。爬出来就往关坑跑,跑到关坑就扎到水里,扑腾几下,就又从坑里爬出来,瘸着腿向东去了。我和你马哥那个开心啊,这不是我觉着你该起床了,我就过来给你说。”

    这时,我广中舅也过来了,说道:“嫂子,你这陷人坑都用上了,你挖的太深了吧,这掉进去还不要喝上几口,看这地上,沥沥拉拉的粪水,这人是跑到关坑洗澡去了,臭气哄哄,关坑的水冰凉,够这家伙喝一壶的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还是笑着:“他奶奶的,谁叫他惦记我家的老母鸡来,翟家的老母鸡就是他偷的,我还能饶他。”

    马家大哥也笑着:“他这又吓又冷,喝上几口粪汤,还真够他受的,他连件衣服都没有,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呢。他要是惦记你嫂子的大家伙山我还不生气呢,你嫂子能一腚拍死他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捂着鼻子说:“马哥,你赶快收拾收拾吧,快点把坑填上,臭死人了,今后再也没人敢到你家偷东西了,我一会就到大街上吆喝去,说我马哥在家里布置了好几个机关呢,也不是为了防着偷鸡贼,就是为了防备偷你家大家伙山的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拍着她的大条腿,几乎笑岔了气。

    三天以后,马家媳妇来到老袁家找我二舅,急急地说起来,那天夜里,就是任大娃去偷他家的鸡,掉进了陷人坑。从东关坑水里爬出来,跑到村东头的马瞎子那里,把马瞎子的衣服穿上,把自己的衣服用水摆了摆,再用土洇了洇,晾在外面。马瞎子才不管呢,钻在被窝里大骂。任大娃打着摆子,发着高烧,把马瞎子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,实在没吃的了,才穿上自己的衣服,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

    我二舅笑着说:“昨天我就看见好几个人去了你家,去看你家的陷人坑,问我马哥,你家里还有啥机关。我马哥说,天机不可泄露,他布置的机关,保证能护住你家的老母鸡和大家伙山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说:“我才不管呢,我在自己家里挖坑怎么了,我就是防贼的。马瞎子逢人就骂任大娃,说任大娃把他的屋里弄得臭气熏天,任大娃发着高烧,烧得死去活来。别看人家马瞎子瞎,人家也明白事,就蹲在路口骂,说任大娃喝了好几口粪汤子,他就是活该,连带着骂任家的人,任家的人也没有一个敢搭话的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说:“嫂子,你可真狠,你和我马哥挖那么深的坑干什么,就任大娃的那个个头,他掉进去还不要喝几口粪汤子,往上爬都费劲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笑着说:“我就是照着他的个头给他挖的,就是等他入坑,他一天都等不及,就急急忙忙掉进去了,你不知道,褚家粪坑里的大粪都让我挖来了,都填进去了,就是要管他饱,就这一次让他长长记性,省得他祸害人和村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点点头:“这就是他的报应,村里有好几家要收拾他呢。要不怎么说,好人有好报,恶人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回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也憋着气呢,就是我大叔拦着你。要不说还是老袁家的日子好,财运旺、人烟旺,就是我大叔大婶子好心眼,你家里的人都为人好,人和村的人谁不竖大拇指。”

    又过了几天,马家大哥、马家媳妇和萧其垒一起来到老袁家,还没有进门,就听得马家媳妇笑得嘎嘎的,我二舅迎上去问道:“马嫂,你这是啥喜事把你笑成这样?”

    马家媳妇拍着巴掌说:“我都没想到,我一直说其垒兄弟就是个笨蛋,还有比其垒兄弟更笨的。我家挖了陷人坑,任大娃栽进去了,其垒兄弟来我家,看我的陷人坑,说回去也挖一个。我家的事,一个村里都知道了,哪还有小偷那么傻的,再费了力气挖坑,努劈腚门子也没有小偷再上当了,谁知道他还是回家挖了陷人坑,果真有人中招了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看着萧其垒问道:“你家里没羊没鸡的,你挖什么坑,闲得难受,你要是误伤别人,还真不是闹着玩。”

    萧其垒看一眼马家媳妇,说道:“我是笨,但就是那么聪明的人还着了我的道呢。我家里不是有几根梁橼吗,那是我和我老爹攒了多年的,准备翻盖房子,一直放在窗户下面用稻草盖着,我就知道有人惦记,也不是外人,就是任大娃的本家。昨天晚上,三更天的时候,我只觉得我床头的绳子一紧,一下就把我惊醒了。我一直防备着呢,夜里我都是栓个绳,从窗户缝牵到屋里,没想到他还真来了。我大叫一声,窜了出去,那人见我站在院子里,不能从原路返回,就往院子东墙走,虽然我家的院墙也就是不高的土墙,但还是有一个大的缺口更矮,那人就几步跨到墙跟,翻身就上墙了,结果就掉到了墙那边的陷人坑里,我那陷人坑可是马哥帮我一起挖的,和马哥的陷人坑一模一样,我那坑里屎尿更多。我把着墙头,看着墙外面,那人爬了几次才爬出去,我就看着他,把我熏得难受。他费了半天劲爬出来,歪歪扭扭跑着,半条街上都是他沥拉的屎尿汤子,翟家的狗追着他跑,哈哈哈。这个人我就不要说了吧,咱村上手脚不干净的,会木匠活的,就是那一家,虽然和任大娃家不近,但也是一个姓,就是任凡申。我今天早晨起来,就去他家附近转悠,墙头上搭着一身臭烘烘的旧衣服,那就是任凡申穿着陷进去的。任凡申自诩自己聪明,他当然会看我那几根木头前有没有机关,但想不到我就堵在门口,他就要翻墙逃走,他就会麻溜地跳进去,洗个粪汤子澡,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我二舅搂着萧其垒的肩膀,笑着说:“谢谢你,萧哥,你也为我出气了。大家都知道,任凡申仗着他老弟兄几个,在人和村也是一霸,也有人看他们的脸色。但我爹和我叔是啥人,老袁家堂堂正正做人,勤勤恳恳立家,可不看他们的脸,他为此还记恨我家。”

    萧其垒嘁了一声:“人还是要走正道。那个储怀雄,原来在街上也是很扎腰,现在还不是蔫了。就任凡申家,那是老鼠下崽,一窝不如一窝。他爹是贼,他是贼,他的儿子任大狗还是贼。就才几岁的孩子就偷偷摸摸,长大了还不是和任凡申一样。他家弟兄们怎么和你老袁家比,你家小弟兄五个,四个有学问的,就你没上过学,还是个精细头。他家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老袁家起来。他自己家歪门邪道,还巴着别人家不好。就他的身板,他喝了这次屎汤子就够他受的。就那个任大娃,还不见踪影呢,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,不知道跑到哪里养着了吧。”

    过了半个月,任大娃回人和村来了,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,据说是前六屯村的他姑家把他赶出来的。他从马瞎子那里出来,就躲到他姑家去了。

    很长时间,整个人和村都在传着任大娃、任凡申喝屎汤子的故事,大家都说,真是一笔写不出来两个任字。任大娃、任凡申就该着这样,两个人在圩首就很少露面了。还是任凡申的身子板差,从那以后就病殃殃的,没有了人前神气活现的样。

    人和村有许多故事,有些故事还能被大家传颂许多年,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、笑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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