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窑火的余温尚在砖石间残留,新聚拢的流民带来的喧沸人声,却在镇守府废墟边缘炸开,如同滚油泼入冷水。“排好!别他娘的挤!见者有份!”王石头嗓子嘶哑,挥舞着新削的木棍,竭力维持着濒临崩溃的秩序。十几个破木板搭成的临时台子上,摆放着窑烟未散的粗陶碗。老陈头领着几个妇人,正小心翼翼地从粟米袋里舀出小半碗救命的粮食,倒入新流民们伸出的破瓦罐、碎陶片、甚至卷起的衣襟里。
新来的三十多人,个个形销骨立,眼窝深陷如骷髅,衣衫褴褛似破旗。有人抓了米粒就往干裂的嘴里塞,噎得直翻白眼;有人捧着小半碗粟米,浑浊的眼中第一次迸出微弱的光。柱子带着几个半大小子,手持削尖的木棍,狼一样在人群外围逡巡,眼神警惕。
林越立在一块断壁高处,目光如冰水浇过人群。脑海星空中,界面清晰:
【新手任务:聚火成薪】
【状态:已完成!】
【当前聚居人数:53】
【成功奖励发放…】
【英魂殿·首次唤醒权限(指定)已解锁!】
【薪火商城·基础物资区已开启!】
【文明火种·基础引导(待激活)…】
任务完成的提示冰冷,另一行信息却灼烧着他的神经:
【声望值:9/10】
一线之隔!一线,就能换到那救命的【初级消炎散】!狗剩的时间,沙漏般飞速流尽!
他视线扫向角落,张婶枯坐如石像,守着狗剩。孩子肚皮上那块痈疽,黑亮如熟透的毒果,肿得几乎透光,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动着死亡的琴弦。林越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压下立刻冲入商城的冲动。差一点!强求无用!当务之急,是喂饱这五十多张嗷嗷待哺的嘴!粮山正肉眼可见地塌陷!
“林…林少爷!!”一声凄厉变调的哭嚎撕裂喧闹。
林越猛地扭头。只见一个负责取水的妇人,拎着干瘪的破皮囊,脸色惨如金纸,连滚带爬冲来,身后跟着几个面无人色的半大孩子。
“水…水井!溪…溪水…全毁了!”妇人瘫倒在地,涕泪横流,语无伦次,“臭…臭气熏天!漂…漂着烂肉…蛆虫…呕——!”
“什么?!”人群瞬间炸开!刚因得粮燃起的微末希望,被更大的恐惧碾得粉碎!水!无水,粮即穿肠毒药!
林越脸色骤寒,心猛地沉入冰窟。他纵身跃下断墙,厉喝如刀:“带路!石头,赵瘸子,跟上!柱子,镇住场子!乱者,斩!”
他带着王石头、赵瘸子,跟着瘫软的妇人,疾步冲向镇中水井。未及靠近,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——腐肉、内脏、污秽混合发酵的死亡气息——如同实质的巨掌,狠狠扼住了所有人的口鼻!比尸堆腐烂时更甚数倍!
越近井台,恶臭越烈。冲到井边,眼前的景象让林越瞳孔骤缩!
昔日还算清澈的溪流支岔,已化作一条污浊粘稠、泛着诡异油光和暗红血丝的“冥河”!水面上漂浮着令人头皮炸裂的污秽:高度腐烂膨胀、面目全非的野狗、硕鼠尸体,破碎发黑的内脏碎块,缠绕着水草、分不清人兽的森森白骨!更恐怖的是,无数肥硕白蛆在污浊汤水中疯狂翻滚蠕动!嗡嗡作响的绿头蝇群,如不散的黑色阴云,笼罩其上!
这不是水源!是流淌的瘟疫,是死亡的温床!
镇中那口青石砌筑的水井,井沿溅满污秽泥点。探头下望,幽深的井水浑浊如墨,水面上同样漂浮着油污和腐败碎片!湿滑井壁的石缝里,赫然可见几条扭动的白色蛆虫!
“呕——!”王石头再也撑不住,扶墙狂呕。赵瘸子独眼赤红,死死盯着污井,握刀的手青筋虬结。
“上…上游!”一个跟来的半大小子,强忍呕吐,指向溪流来处,声音抖得不成调,“金狼…把…把没跑掉的人…都扔…扔进上游死水潭…天热…全烂了…昨夜的雨…冲…冲下来了…”
真相如淬毒冰锥,刺穿每个人的心脏!金狼撤退前的暴行,堆积的尸体形成的“腐尸塘”,在连日酷暑和昨夜雨水冲刷下,彻底污染了青溪镇的生命线!瘟疫的阴影,再次如同实质的巨网,当头罩下!
恐慌如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!
“没水了!死定了!”
“瘟神!瘟神又来了啊!”
“跑!快离开这鬼地方!”
绝望的哭嚎、歇斯底里的尖叫、无头苍蝇般奔逃的身影…刚刚凝聚的脆弱人心,在致命的水源死局前,瞬间土崩瓦解!
“找死!”林越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!腰间环首刀呛啷出鞘,雪亮刀锋在晨光中划过一道致命寒弧,直指奔逃的人影,杀气冲天!“谁敢引狼招寇,老子剁了他喂蛆!”
冰冷的杀意与林越的积威,如同无形枷锁,瞬间扼住混乱的咽喉!人群死寂,只剩压抑的抽泣和粗喘,无数双绝望惊恐的眼睛聚焦林越。
林越收刀,目光扫过污浊冥河与死井,又落在那堆深褐色的新陶器上,眼中爆发出淬火般的锐芒。他戟指陶器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:
“水没了,再寻便是!慌个鸟!看看这些罐子!能装粮,就能盛水!老子能烧出罐子,就能烧出活命的水!”
“烧…烧出水?”人群懵了,连王石头和赵瘸子都一脸荒谬。水,也能烧出来?
“对!烧出来!”林越字字如铁,“这法子叫‘蒸馏’!脏水烧滚,化气上升,此气至纯!引气入管,遇冷凝结,便是甘露!比井水更干净百倍!”他用最粗粝直白的语言,撕开绝望的幕布,抛出一根名为“可能”的救命索。
“石头!”林越喝令,“带人,把那三个最大的陶瓮扛来!还有新砍的、胳膊粗的长竹竿!”
“赵瘸子!找手巧妇人,拆最破的麻衣,煮布成条!取湿泥备用!”
“柱子!带人扒废墟!破铜烂铁!锅!壶!勺!一根铁钉也别放过!”
命令如疾风骤雨,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与笃定。濒临崩溃的人群被这强大的意志重新驱动。王石头带人扑向陶器堆。赵瘸子厉声催促妇人拆衣煮布。柱子如疯狗般在瓦砾中刨挖。
林越则大步走到井边,强忍窒息恶臭,提起一桶污浊粘稠、翻滚着蛆虫的“毒水”,走向一片空地。
很快,王石头带人吭哧吭哧搬来三个半人高的厚陶大瓮。柱子也带人扒拉出几口边缘豁口的破铁锅、一个瘪陷的铜壶、几把锈迹斑斑的破勺。
“齐了!”王石头喘着粗气。
林越目光如电。他指向最大陶瓮:“此乃蒸锅!”又指另外两个稍小:“此乃聚水之器!”
他亲自动手,令行如风:
“石头!于此挖浅坑,将蒸锅瓮埋入半截,夯土固基!”
“柱子!破竹为管,打通关节!越长越好!”
“赵瘸子!煮布湿泥速来!”
在无数道或茫然、或期盼的目光聚焦下,林越开始了这场生死攸关的“造水”!
他将那桶腥臭污浊的井水,哗啦倒入埋地的蒸锅陶瓮,水面距瓮口三寸。随后,他抓起那口最大的破铁锅,倒扣,稳稳盖在蒸锅瓮口!铁锅略小,边缘留隙。
“布条!湿泥!”林越低喝。
赵瘸子递上温热湿麻布条。林越接过,双手翻飞如织,将布条搓拧成索,沿着铁锅与瓮口缝隙,一圈圈紧密缠绕、塞实!动作迅捷精准。紧接着,他抄起湿泥,如最老练的泥匠,将布条塞住的缝隙彻底糊死、抹平!力求密封!
他拿起打通的长竹管。竹管一端,稳稳插入倒扣铁锅顶部被临时凿开(用破铜片硬砸)的小孔中,接口同样用湿泥布条死死封牢!竹管另一端,高高架起,越过石垒矮架,最终探入旁边空置的“冷凝水瓮”口内。
最后,他在冷凝瓮旁,用石块架起那个瘪铜壶,壶口斜斜向下,正对冷凝瓮口。这便是他急智之下的“冷凝器”——不断向铜壶浇灌冰冷的溪水(虽污,仅作冷却),利用铜的良导,加速管内蒸汽凝结!
一套结构原始、原理清晰的蒸馏装置,在死寂与惊疑中,宣告完成!
“柱子!点火!蒸锅之下,大火!不停!”
“石头!带人!取…取那脏溪水!灌满铜壶!再取冷水,不停浇淋壶身!”
令下。柱子抱来干柴,在蒸锅下点燃熊熊烈火。王石头带人忍着恶心,从污浊溪中打来“毒水”,灌满铜壶,随即不断用木勺舀起冰冷溪水,泼淋在铜壶外壁。
烈焰舔舐瓮底。时间在焦灼中流淌。
蒸锅瓮内污浊臭水开始翻滚、冒泡,咕嘟作响。腥臭的水蒸气在密封空间弥漫、升腾。倒扣的铁锅锅底迅速滚烫,凝结水珠又被新汽覆盖。
蒸汽涌入竹管,在长管中穿行。竹管暴露于微凉空气中。当蒸汽流经被冰冷溪水持续冲刷的铜壶下方时,剧变陡生!
嗤…竹管紧贴铜壶的那一段外壁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凝结出密密麻麻、晶莹剔透的细小水珠!水珠飞速汇聚成流,沿着光滑的竹管内壁,涓涓流淌而下,最终通过出口——
滴答…滴答…
清澈透明、纯净如水晶的水滴,一滴,两滴…断断续续,却无比坚定地,滴入下方那深褐色的冷凝水陶瓮之中!
“水!干净的水!”一直死死盯着冷凝瓮的柱子,第一个发出破音的尖叫!狂喜如岩浆喷发!
所有目光瞬间凝固!
深褐陶瓮底部,几滴晶莹的水珠静静躺着,映着晨光,纯净得不染纤尘!与旁边那桶翻滚蛆虫的“原料水”,构成天堂与地狱的绝境!
死寂!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!
呼吸停滞,眼睛瞪裂,所有心神被那几滴神迹般的水珠攫取!看着它们一滴,一滴,缓慢却持续地滴落、汇聚…
“神…神迹啊…”老陈头噗通跪倒,老泪纵横,朝着林越方向就要叩首。他半生窑工,何曾想过冥河之水能化甘泉?
“活了…真能活了…”幸存者与流民喃喃自语,望向林越的眼神,已非敬畏,而是近乎狂热的原始崇拜!此非技艺,乃夺天地造化之功!
【叮!】
【声望值:9 → 12(力挽狂澜,以神鬼莫测之技破水源死局,挽狂澜于既倒,救万民于瘟疫之渊,人心彻底归附!)】
【民心所向!声望商店正式开启!首次兑换——免费!】 (金色光晕流转)
成了!12点声望!免费兑换!
林越压下心海狂澜,未看商城。他大步走到冷凝瓮旁,取一崭新陶碗,置于竹管出口下。
滴答…滴答…
细流渐成。小半碗纯净冰凉的净水,在粗陶碗中轻轻荡漾。
林越端碗,在无数道屏息凝神的注视下,走向狗剩。
“扶好。”声音沉静如渊。
张婶颤抖着扶起昏迷的孩子。林越捏开狗剩干裂的嘴,碗沿凑近。清澈的净水,带着一丝冰凉的生命气息,缓缓流入。
喂完水,林越毫不犹豫,心念电转:“兑换!【初级消炎散】!”
【兑换成功!扣除声望值10点!物品已发放至宿主意识空间!】
他手探入怀,再伸出时,掌心已多一油纸小包。小心展开,内里一撮灰白细腻药粉,散发淡淡微苦草香。
“温水化开,半服半洗。”林越将药粉递向张婶,不容置疑,“快!”
张婶如接神谕,双手剧颤,用蒸馏出的温水小心化开药粉。一半喂入狗剩口中,一半用净布蘸取,无比轻柔地擦拭清洗那黑亮肿胀的痈疽。
时间凝固。所有人忘记呼吸,忘记恶臭,忘记恐惧,目光如钉,死死锁在狗剩身上,锁在那块死亡的疮口。
一息…两息…
“呃…”一声微弱却清晰的**,从狗剩喉中溢出!
紧接着,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,孩子肚皮上那块黑亮如熟透毒果的痈疽,边缘那疯狂蔓延的暗红蛛网纹,竟…肉眼可见地,缓缓停止了扩散!那触目惊心的黑亮肿胀,也似乎…消褪了极其细微的一丝!虽狰狞依旧,但那股毁灭性的爆裂气息,被硬生生扼住了咽喉!
“苍天有眼…”张婶捂住嘴,狂喜的泪水决堤奔涌。
“活了!真活了!”
“仙药!林少爷是神仙啊!”
“跟着林少爷!阎王也收不走咱的命!”
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如火山爆发!震天的欢呼、激动的哭嚎、劫后余生的狂啸,瞬间席卷营地!比开窑更甚百倍,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与信仰!
林越立于狂潮中心,脸上无波。他抬首,目光掠过依旧污浊流淌的死亡溪流,扫过那套简陋却持续滴落生命之水的装置。
水源,仅是暂缓。此物效率低下,五十多张嘴,杯水车薪。
他视线扫过人群外围,几个新来流民眼神闪烁,贪婪如狼,窥视着蒸馏装置,又或偷瞄向粮堆。
人心初聚,危机暂弭。
然暗流,于无声处,汹涌如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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