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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未落,齐云右手已疾探而出,五指微张,轻轻按在张松年头顶百会穴上!张松年只觉浑身一僵,未及反应,一股灼热却并不暴烈的气流已自齐云掌心透入天灵,沛然灌下!
那热流如同岩浆奔涌,却又带着奇异的生机,瞬间席卷四肢百骸,冲刷每一条经脉。
盘踞在他体内长达十八年、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煞寒气,在这股灼热洪流面前,竟如雪遇沸汤,纷纷消融瓦解,化作丝丝灰黑秽气,自周身毛孔中被逼出体外!
剧烈的酸麻痛痒之感交替袭来,张松年浑身剧颤,大汗淋漓,却紧咬牙关,一声不吭。
数息之后,热流倏然收回,齐云已撤掌后退。
张松年顿感周身一轻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一种难以言喻的通泰舒畅之感流遍全身。
原本滞涩的丹田竟自发涌起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真炁,自行循着经脉缓缓运转,温养着多年亏虚的气血。
他白发依旧,但面容上的灰败之气已一扫而空,眼神变得清亮许多。
“你体内阴煞已除,沉疴尽去。
如今你已稳固受箓之境,身具真炁,日后勤加修炼,自有滋养气血、延年益寿之效。”齐云淡然道。
张松年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盈与力量,激动得难以自持,再次躬身行礼,声音哽咽:“多谢道长再造之恩!
松年…没齿难忘!”
齐云抬手虚扶:“不必多礼。既如此,便上路吧。”
二人当即熄灭了篝火,踏着月色,向北而行。
路上,齐云告知此行目的地乃是雍州南屏山。
张松年略一思索便道:“雍州地界,贫道早年云游时曾去过数次。
南屏山位于雍州西南,路径还算熟悉,可为道长引路。”
他语气稍顿,带上几分凝重:“只是道长,雍州情形可比不得梁州。
去年,雍州连遭数月大旱,庄稼十不存五,百姓交不起赋税,被逼得整村整村逃入山中落草为寇者不计其数。
如今朝廷正与北陈交战,无力派兵清剿,导致那边路断人稀,盗匪多如牛毛,乱得很呐!”
齐云闻言,目视前方沉沉夜色,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,只淡淡道:“无妨。”
两道身影渐行渐远,没入苍茫夜色之中。
雍州地界,自去岁起便像是被抽干了精血的老汉,彻底垮了下去。
连月的赤旱,吸尽了土地最后一丝水汽,田畴龟裂,禾苗焦枯,风吹过,卷起的不是麦浪,是漫天黄尘,打在脸上生疼。
官道两旁,时可见倒毙的尸骸,皮肉干瘪,紧贴着骨头,眼窝深陷,空洞地望着灰蒙蒙不见日头的天。
野狗秃鹫倒是肥硕了不少,远远见了人也不怕,只拿泛着绿光的眼珠子盯着,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稀稀拉拉的流民,如同秋后被蝗虫啃噬过的禾秆,歪歪斜斜地散落在荒芜的官道两侧。
大多面黄肌瘦,眼神麻木,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气力,只是本能地向前挪动,不知去往何方,也不知为何还要走下去。
王栓子和李二狗,便是这无数枯槁身影中的两个。
他们原是雍州西南角大王庄的农户,一个村子百十来口人,逃荒至此,就只剩他俩还喘着气。
饿急了,树皮草根都啃过,观音土也咽下肚,胀死了好几个同乡。
支撑他俩还没倒下的,是路过的一伙同道嘴里漏出的消息。
再往西走,进了山,有个叫“清微观”的地方,那里的道士仁义,肯收留流民,据说……有吃的!
“吃的”这两个字,像是一剂最强的麻药,暂时麻痹了全身啃噬般的饥饿感,吊着他们最后一口元气,朝着西边那渺茫的希望,一步步捱去。
日头西沉,天色迅速暗沉下来,冷风一起,刮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凉气。
前方道旁,隐约见着一处破败建筑的轮廓,歪斜的门额上,似乎曾有个“庙”字,如今也模糊不清了。
院墙塌了大半,露出里面同样残破的主殿。
“栓子哥,咱……咱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?实在……实在走不动了。”李二狗声音嘶哑干涩,像破风箱在拉扯。
王栓子舔了舔干裂出血口的嘴唇,眯眼望了望那破庙,里头似乎有火光闪烁,还有人影晃动。
他点了点头,喉咙里嗯了一声,算是同意。
两人互相搀扶着,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进庙院。
殿内情形比外面稍好,至少头顶还有几片瓦遮着。
角落里生着几堆篝火,约莫二三十个流民蜷缩在火堆旁,个个衣衫褴褛,面无人色。
见到又有人进来,大多只是麻木地抬眼瞥了一下,便又低下头去,无人说话,死气沉沉。
王栓子和李二狗寻了处靠墙的角落,挨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。
疲累和饥饿瞬间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,李二狗几乎立刻就打起了鼾,虽是鼾声,却透着一种油尽灯枯的虚弱。
王栓子强撑着眼皮,打量了一下四周。
这些人,看样子也是往清微观去的。
只是那眼神……王栓子心里莫名有些发毛,那不仅仅是麻木,深处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东西,一种让他脊背发凉的东西。
他不敢深想,紧了紧身上破烂的衣衫,往李二狗那边靠了靠,也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不知睡了多久,王栓子是被一股极其浓郁的肉香味硬生生勾醒的。
那香味霸道无比,钻入鼻腔,直冲天灵盖,将他胃里那点早已睡着的馋虫彻底搅醒,疯狂地蠕动起来,分泌出酸涩的液体,烧灼着他的喉咙和胃袋。
他猛地睁开眼,贪婪地吸着气,循着香味望去。
只见大殿中央,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口破旧的大铁锅,底下柴火烧得正旺,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,浓白的肉汤冒着腾腾热气,那勾魂摄魄的香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!
白天那些死气沉沉的流民,此刻都围在了锅边,眼睛里冒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绿光,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,不停地吞咽着口水。
王栓子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,却只觉得喉咙干痛。
他忽然觉得身边空落落的,一摸旁边,心里咯噔一下!
李二狗不见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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