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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,绣云轩的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。刘芸绣穿着那身半旧的青色劲装,踩着晨露走向后院的练武场。春桃提着盏油灯跟在后面,哈欠打得眼泪直流,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布包——里面是连夜缝好的沙袋,装着粗沙和碎铁,足有五斤重。“小姐,要不还是再睡会儿吧?天还没亮呢。”春桃揉着眼睛嘟囔,“老夫人那边要是知道了,又要念叨您‘不守本分’了。”
刘芸绣没回头,脚步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:“等她们念叨够了,我这身子骨也练结实了。”
练武场的石锁还躺在原地,锈迹斑斑的枪杆上凝着白霜。她把沙袋绑在手腕和脚踝上,试着走了两步,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,每挪一步都要费不小的劲。这副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弱,原主常年深居简出,连走路都嫌累,更别说负重训练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弯腰握住石锁的锁柄。冰凉的铁锈蹭在掌心,激起一阵战栗。卯足了劲往上提,石锁却像生了根似的,只晃了晃就又落回地上。
“咳、咳咳……”猛地发力扯动了胸口的旧伤,刘芸绣忍不住咳起来,眼前阵阵发黑。
春桃赶紧递上水囊:“小姐!您慢点!”
刘芸绣接过水囊喝了两口,喉间的腥甜感才压下去。她看着石锁,眼神里燃起一股执拗的火。在特种部队时,她最不怕的就是极限训练,负重越野五十公里、水下闭气五分钟、连续七十二小时高强度作战……哪一样不比现在难?
“再来。”她抹了把嘴角,再次握住石锁。这一次不再用蛮力,而是调整呼吸,试着将力气集中在腰腹,再顺着手臂缓缓发力。
“起——”
石锁被抬起了半寸,虽然很快又落下,掌心却磨出了一道红痕。
“小姐!流血了!”春桃惊呼着要去拿药。
“没事。”刘芸绣甩了甩手,掌心的刺痛反而让她更清醒,“这点伤算什么。”
她就这么一遍遍重复着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才终于能把石锁提起离地面一尺高。晨光落在她汗湿的额头上,映出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,手腕和脚踝的沙袋已经被汗水浸透,沉甸甸地坠着。
“小姐,前院来人了!”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,脸上带着惊慌,“是、是管事妈妈带着人来了,说要……要请您去老夫人院里问话!”
刘芸绣解下沙袋,动作顿了顿。她知道,该来的总会来。昨天拧断李妈妈的手腕,今天一早又在练武场折腾,那些人怕是坐不住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,“让她们等着。”
回到绣云轩换了身素雅的襦裙,刘芸绣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。镜中的少女依旧清瘦,眼神却沉静得像深潭,再看不出半分怯懦。
“春桃,你留在这里。”她吩咐道,“不管听到什么,都别出来。”
春桃咬着唇点头,眼圈红红的。
刘芸绣走出院门时,果然看见管事妈妈带着四个仆役候在廊下。管事妈妈姓周,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,一张长脸总是拉着,眼神像淬了冰,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。
“二小姐,老夫人请您过去呢。”周妈妈的声音尖细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,“只是不知二小姐这大清早的,不在房里描花绣朵,跑到练武场舞刀弄枪,是想学那些粗鄙武夫不成?”
刘芸绣没接话,径直往前走。周妈妈身后的四个仆役都是膀大腰圆的婆子,眼神不善地盯着她,显然是来者不善。
刚走到月亮门,周妈妈突然拦在了她面前,语气陡然严厉:“二小姐!你可知罪?”
刘芸绣停下脚步,挑眉:“我何罪之有?”
“放肆!”周妈妈厉声呵斥,“昨日你竟敢以下犯上,拧断李妈妈的手腕,今日又在府里胡闹,惊扰了老夫人清修!老夫人仁慈,念你刚从鬼门关回来,本想从轻发落,可你却不知悔改,真是个扶不起的废物!”
“废物”两个字像针一样扎人,若是原主,此刻怕是早已吓得瑟瑟发抖。可刘芸绣只是冷冷地看着她,眼神里的寒意让周妈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李妈妈以下犯上,动手打主子,按将军府的规矩,该当何罪?”刘芸绣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周妈妈是府里的老人,不会不懂规矩吧?”
周妈妈脸色一变:“你、你强词夺理!李妈妈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请你,是你不识抬举!”
“哦?”刘芸绣向前一步,逼近周妈妈,“老夫人的命令,是让她动手打我吗?”
她的身高比周妈妈矮了半个头,可气势却压得对方连连后退。周妈妈身后的四个婆子见状,立刻围了上来,摩拳擦掌地想动手。
“二小姐,别给脸不要脸!”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狞笑道,“周妈妈是好意劝你,你再不乖乖跟我们走,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!”
说着,那婆子就伸手来抓刘芸绣的胳膊,手指像鹰爪般带着风。
刘芸绣眼神一凛,侧身避开对方的手,同时右脚闪电般踢出,精准地踹在那婆子的膝弯。只听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婆子重心不稳,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,疼得龇牙咧嘴。
这一下又快又准,干净利落,看得周妈妈和其他三个婆子都愣住了。她们印象里的二小姐,连大声说话都不敢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?
“还有谁想试试?”刘芸绣扫过剩下的人,眼神冷得像冰,“谁再上前一步,下场就和她一样。”
她扬了扬下巴,示意地上还在哀嚎的婆子。那婆子挣扎着想站起来,可膝弯处一阵钻心的疼,刚直起一半就又跌了回去,额头磕在青石板上,起了个大包。
周妈妈又惊又怒,指着刘芸绣的手都在发抖:“你、你敢以下犯上!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以下犯上?”刘芸绣冷笑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,“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,刘承业的亲女儿!你们这些奴才,拿着鸡毛当令箭,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,到底是谁以下犯上?!”
她的声音清亮,像带着股穿透力,传遍了整个前院。路过的丫鬟仆役都被惊动了,纷纷躲在廊柱后偷看,却没一个人敢出声。
“周妈妈,”刘芸绣的目光落在周妈妈身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,我敬你三分。但你要搞清楚,这将军府,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来指手画脚!”
周妈妈被她看得心头发毛,嘴里却还硬着:“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……”
“老夫人的命令我自然会听,”刘芸绣打断她,“但不是听你这奴才能搬弄是非!”
她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严厉:“来人!”
几个一直候在旁边的小厮赶紧跑出来,低着头不敢看她。这些人都是刘承业在世时留下的旧部,对原主虽然谈不上多忠心,但也看不惯周妈妈等人的作威作福。
“把这几个以下犯上的奴才,拖到柴房去罚跪三日,没我的命令,不准给吃喝!”刘芸绣指着地上的婆子和另外三个还在发愣的仆役,“至于周妈妈——”
她看向脸色煞白的周妈妈:“你回去告诉老夫人,女儿身体不适,今日就不去给她请安了。等女儿病好了,自会去向她老人家请罪。”
这话给了周妈妈一个台阶下,却也明摆着没把她放在眼里。周妈妈咬着牙,看着地上哀嚎的婆子,又看看刘芸绣那双冰冷的眼睛,终于不敢再硬撑,狠狠瞪了几个小厮一眼,转身灰溜溜地走了。
那四个婆子被小厮拖走时,还在哭喊着“二小姐饶命”,声音凄厉,听得周围的仆役心惊胆战。
刘芸绣站在原地,看着周妈妈消失的方向,眼神没有丝毫松动。她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老夫人一直偏心二房,对她这个嫡女本就不待见,这次周妈妈来发难,说不定就是老夫人默许的。
但她不在乎。
软弱只会被人欺负,只有亮出獠牙,才能让人不敢轻视。
“都散了吧。”她对围观的仆役冷冷道。
众人如蒙大赦,赶紧低下头匆匆离开,没人敢再多看她一眼。刚才那一脚的威力,还有她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,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二小姐的认知。
回到绣云轩时,春桃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,见她平安回来,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:“小姐!您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刘芸绣拍了拍她的手,掌心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,“去打盆热水来,顺便把那套《孙子兵法》拿来。”
她坐在窗边的榻上,看着窗外的阳光穿过海棠树的枝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刚才的立威,虽然粗暴,却很有效。至少在短时间内,府里的奴才不敢再轻易招惹她了。
但这还不够。
她需要更多的力量,更多的信息,才能查清父亲的死因,才能对抗怀王府的势力。
春桃端着热水进来时,脚步轻快了不少,脸上也有了笑意:“小姐,刚才我听小厨房的人说,周妈妈回去后被老夫人骂了一顿呢!她们都说,小姐这次真是长本事了!”
刘芸绣笑了笑,没说话。她知道,这只是第一步。真正的硬仗,还在后面。
她打开《孙子兵法》,指尖划过书页上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八个字,眼神渐渐变得坚定。
将军府这潭水,既然已经浑了,那她就索性搅得更浑一些,看看能捞出些什么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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