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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杳杳快坐,我去给你倒茶。”三夫人邵氏迎她进去。
琉筝迈步进去,看到嘉哥儿正伏在案前,专心致志地盯着什么。
三叔不曾纳妾,跟三夫人一共生育了一儿一女。
女儿阮雪筝今年十四,阮嘉筝如今十岁。
琉筝走近了才看清,嘉哥儿是在作画。
琉筝定睛看了一眼,拿起一支笔,在画上点了两下。
阮嘉筝的眼睛倏然亮起来。
他抬眸看向琉筝,问:“我就说这画上少了点什么,原来是少了一只独木舟!”
他画的是山水画,江河两边都是山脉,唯独江上,空荡荡的。
琉筝替他添了一只独木舟。
“嘉哥儿的画,画得真好。”琉筝赞叹。
阮嘉筝的脸颊微红:“我爹说我天赋不足,只有勤能补拙。”
“你爹弄错了,嘉哥儿很有天赋。”
阮嘉筝的眼睛便更亮了一些。
他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,突然掏出一颗糖。
那颗糖已经有点化了,看来是他珍藏了很久的。
“给你!”
他不由分说,塞到了琉筝手里,而后害羞似的跑进了内室。
邵氏笑着说:“他牙不好,我不让他吃糖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藏的,竟然舍得分给你,说明很喜欢你。”
小孩子表达爱意的最直接办法,就是给对方送自己珍视的东西。
琉筝将糖小心收好,说:“我也很喜欢嘉哥儿……”
又问:“三叔是打算让嘉哥儿从文吗?”
邵氏叹了口气,说:“是这么打算。但这孩子,除了作画尚可,诗词文章皆没有天赋。”
“不妨考虑让他从武。”
“你三叔舍不得。你去边关九年,你三叔都常念叨你。若是嘉哥儿学武,他怕要愁死了。所以他再没天资,还是让他学文。”
琉筝点点头,没继续问这话。
邵氏递上茶,又说:“里头有两样点心,我拿出来给你。你忙一天了,晚膳看你也没怎么吃,晚些时候定要饿了。”
“三婶不忙,我有话要同您说。”
她拉着邵氏坐下。
“三婶,杳杳有事,想私下求您帮忙。”
“什么事?你尽管说。别说一件事,十件事一百件事,我都答应。”
泥石流吞没了整个庄子,邵氏现在还心有余悸。
嘉哥儿还那么小,雪姐儿也还未出阁。
若不是杳杳,她都不敢深想他们会如何……
杳杳对他们全家都有救命之恩。
琉筝道:“不用一百件事,办好了这一件事,三婶便是帮了我大忙了。”
“何事?”
琉筝压低声音,同她说起了一个人的外貌特征。
“我不知他住哪里,只能告诉您这些。请您千万替我找到这个人,找到之后,您先帮我安顿好她,再来告诉我。”
“包在三婶身上了。”
不管这人有多难寻,她都会替琉筝寻到!
“三婶,此事暂时先不要告诉任何人,包括三叔。”
不是她信不过三叔,而是,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“好。”三婶点头应下。
她素来是说一不二的人,说不会告诉三爷,就绝对不会说。
琉筝便安心了。
她对三夫人道别,又跟里头的嘉哥儿道别。
嘉哥儿没吱声,三夫人很不好意思地说:“这孩子太没规矩,我一会儿教训他。”
琉筝道不必。
“嘉哥儿是好孩子,不必拘束他的天性。”
她一走,嘉哥儿立刻探头探脑。
“大姐姐走了吗?”
三婶好笑地说:“既然不舍得你大姐姐,方才怎么躲起来?”
嘉哥儿垂下头:“他们都不喜欢我……我怕大姐姐也不喜欢我……”
他说的他们,是指大房和二房的孩子。
抛开学武的阮长筝不说,嘉哥儿的功课是几个孩子里最差的,故而,在府里总是遭到嘲笑。
“大姐姐不会不喜欢你。”三夫人抚摸着嘉哥儿的头,说:“你出生的时候,大姐姐还没去边关,她时常来看你。”
“真的吗?”嘉哥儿昂起头,眼底仿佛藏了两颗星星。
“当然,只要你好好读书,你大姐姐会更喜欢你。”
嘉哥儿眼底的星星又灭了。
他已经很用功了……
可是比起书,他更喜欢爹爹房里用来辟邪的宝剑。
但爹娘都不让他摸……说开了刃,会伤了他的手。
但是他不怕,常常偷偷去看。
……
次日,依旧是雨天,只是比昨日小了很多。
琉筝拿了老夫人要送肃王的礼,然而到了房门口,房门敞开着,里头却空无一人。
问了掌柜的才知道,肃王天不亮就走了。
连带着魏国公一家也走了。
琉筝只好将礼物收起来,回禀了祖母。
“那便回京之后再送。”
“是,祖母。”
琉筝福身,出去后,她找到了关在房里的钱嬷嬷。
两人详谈。
只是一个跪着,一个坐着。
足有一个多时辰,琉筝才从房里出来。
钱嬷嬷解了禁足,仍旧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,眼神中却多了点战战兢兢。
她如今,是琉筝的人了。
……
雨仍在下,琉筝她们打算等明日彻底雨停再回去。
用午膳的时候,琉筝见到了雪姐儿,嘉哥儿的亲姐姐。
是个很腼腆的女娘,话不多,但做事稳重,给祖母布菜、漱口,不曾出半点错。
唯一不好的是,雪姐儿下颚长了一颗很大的肉痣,让她原本姣好的容貌瞧着有些突兀和别扭。
这日雨一直未停,但雨并没影响琉筝的心情。
她陪着祖母,哪怕什么都不说,只是静坐,心里也觉得很妥帖。
她还同祖母说了阮长筝的事。
祖母叹气。
“当初让你顶替他上战场,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败露的一天。你在边关替他吃了不少苦,这点苦头,他该吃。”
都是祖母的孙儿,祖母虽然心疼阮长筝,却也并未埋怨琉筝。
这日很快过去,到了第二日,雨终于停了。
琉筝早已经让掌柜的替他们置办车马。
车马虽然简陋,但铺了很厚的褥子,不至于一路辛苦。
因为潘展的身子还很虚弱,老夫人的身子也不大爽利,一路走走停停,三日的路程用了四日才到京城。
琉筝借了一匹马,先行骑马回到将军府,好提前看看老夫人房里还需要什么。
然而她刚迈过将军府的门槛,一帮小厮就将她团团围住。
“大小姐,老爷有请,请随我们过去一趟吧!”
他们语气客气,表情却很不善。
正逢潘鸿从里头出来,瞧见琉筝被围住,直接冲过来护在琉筝面前,拔剑对准他们。
“谁敢动将军?”
琉筝对他摇了摇头。
“不用管。”
她压低声音,对潘鸿说了一句话。
潘鸿很担心她,一时不说话。
琉筝蹙眉:“这是命令。”
潘鸿只好应是。
小厮们没了耐心。
“大小姐,再不走,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。”
这几个人,根本不是琉筝的对手。
琉筝却无意跟他们动手。
她猜到他们要做什么,正好借力打力,狠挫大夫人一下,也叫老夫人看清楚大夫人对她的态度。
“我跟你们走便是。”
她坦然跟着小厮们走。
然而走的,却不是听竹院的方向,而是往大厨房去。
大概怕她不肯配合,一个小厮说:“老爷和大夫人皆在大厨房。”
琉筝没多问,只道:“带路便是。”
几人放了心,快步领着琉筝往大厨房去。
经过大厨房的柴房,两个小厮突然加快脚步跟上琉筝,在她背上狠狠一推——
琉筝下盘很稳,但有意配合他们,故意一个踉跄,往里头栽进去,整个人便趴在了柴房的地上。
等她转头,柴房的门已经锁上。
“你们做什么?开门!”
她爬起来,用力拍打着门。
柴房的门似乎提前加固了,她用了很大的力,门板不见丝毫晃动,只能听到门锁碰撞门板的哐哐音。
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。
“大小姐别急,这是老爷和大夫人的吩咐,他们很快就过来。只要你别轻举妄动,我们不会伤你。”
琉筝觉得很可笑。
这几个人,哪怕手里有长棍,根本奈何不了她。
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,不论是阮大爷还是大夫人,从来都不认为她拿下军功是凭借自己真正的本事。
他们从未正视过琉筝的能力,更多的,是觉得她运气好。
阮长筝同样如此。
所以他受伤后,整日在床榻上懊悔,若是当初是他自己上战场,何需被打断腿?
那些军功,都是他的。
他也因此更恨琉筝了,觉得琉筝如今得到的一切,都是从他手里抢来的。
琉筝面色木然,寻了张木凳,安安静静等着大夫人和阮大爷过来。
琉筝并没等多久。
片刻后,外头传来脚步声。
琉筝能听声识人,听出不仅大夫人和阮大爷来了,阮芸筝也来了。
应该是来看热闹的。
琉筝冷笑。
她想看热闹,自己便让她看。
如今有多高兴,到时便有多愤怒。
她喜欢看人愤怒。
前世她被害的时候,所有人脸上都是轻松的表情。
她不想看他们那么轻松。
“爹,娘,是你们吗?”琉筝问。
她语气焦急,实际稳坐着木凳,姿态轻松。
“你还有脸叫娘?”大夫人先开了口:“你又一次要害死我们全家!”
琉筝问:“什么叫又一次?难道娘说的,是上次我挂帅回朝之事?那次暴露我女儿身的,可是娘叫人送来的家书。”
大夫人一噎,牙帮子紧咬,眼底有火苗在窜动。
“事到如今,你还敢顶嘴?!”
“女儿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,还请爹娘明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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