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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牢审奸:阉党供罪证,新帝整吏治

    列位看官,上回咱们讲到天启七年八月廿八早朝,云南道御史钱嘉征当庭弹劾魏忠贤“十大罪”,崇祯皇帝借势下令拿办,连魏忠贤的心腹许显纯都反水站队,把魏忠贤、田尔耕等阉党骨干绑了个结实,打入天牢。这乾清宫的一场大戏,真是看得人热血沸腾!可您别以为这就完了——魏忠贤在朝中经营十余年,党羽盘根错节,上至六部尚书,下至地方县令,连宫里的小太监、京营的普通士兵,都有他的“干儿义孙”。天牢里的审案,朝堂上的整肃,才是真正的硬骨头!今儿咱们就开讲第三章,看看崇祯皇帝如何撬开魏忠贤的嘴,如何刮这场“阉党余毒”的风暴,又如何应对东林党人的趁势夺权!

    话说明启七年八月廿九,天还没亮,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,紫禁城的宫墙还浸在浓黑的夜色里,锦衣卫诏狱的铁门就“吱呀——”一声被推开,那声音刺耳得像钝刀刮骨,在寂静的凌晨里传出去老远。冷风裹着地下牢穴特有的霉味、铁锈味、还有说不清的腥臊味灌进来,吹得廊下挂着的油灯“忽悠忽悠”晃,灯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投出扭曲的影子,活像一个个索命的鬼影。

    许显纯穿着一身簇新的飞鱼服,腰挎绣春刀,刀鞘上的铜饰被晨露打湿,泛着冷光。他面色冷峻,眉头紧锁,脚步不快却稳,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,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身后跟着四个锦衣卫校尉,个个身材魁梧,手里提着寒光闪闪的铁链,链环碰撞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,听得人头皮发麻——今儿个,轮到审魏忠贤了。

    这锦衣卫诏狱可不是寻常监狱,自打明太祖朱元璋设下这机构,这里就是大明最阴森、最恐怖的地方。整个诏狱分“天、地、人”三层,每层又分“甲、乙、丙、丁”四等牢房。魏忠贤被关在最底层的“天字甲号牢”——列位看官别误会,这“天字”可不是优待,恰恰相反,这牢房在地下三丈深,终年不见天日,阴湿得能拧出水来,墙角的霉斑长了一层又一层,最能磨人的锐气,也最能让人说实话。

    许显纯走到牢门前,抬手示意校尉开门。领头的校尉从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,挑出一把最大的铜钥匙,插进锁孔,“咔哒”一声拧开。铁门拉开的瞬间,一股比外面更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尿骚味、汗臭味扑面而来,连在诏狱待了五年、见惯了大场面的许显纯都忍不住皱了皱眉,往后退了半步。

    牢房里,魏忠贤蜷缩在稻草堆上。那稻草黑乎乎、黏糊糊的,不知道堆在这儿多少年了,上面爬满了虱子和跳蚤。魏忠贤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,沾着稻草屑和污垢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曾经被他精心打理的三缕短须,如今乱糟糟地黏在下巴上,沾着饭粒和不明污渍。身上那件石青蟒袍,早就被狱卒扯得稀烂,袖子掉了一只,下摆撕成了布条,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粗布内衣。腰间的赤金玉带、头上的乌纱帽,早就被搜走当了“罪证”,只剩下一根麻绳松松垮垮地系着裤子,裤脚还沾着牢里的黑泥。

    他听到牢门打开的动静,缓缓抬起头。散乱的头发下,那双曾经精光四射、能看透人心的眼睛,如今浑浊得像一潭死水,眼窝深陷,颧骨突出,脸上的肉松弛地耷拉着——哪还有半点“九千岁”的威风?活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老鬼!

    可当他看到站在牢门前的许显纯时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凶光,像濒死的野兽看到了仇人,随即又黯淡下去——他认出来了,来的人是许显纯,那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“义子”,那个掌管东厂诏狱、替他杀了无数人的“许阎王”。

    “许显纯……”魏忠贤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敲在石头上,“你这个叛徒!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,才会把东厂交给你!才会认你这个干儿子!”

    许显纯抱臂站在牢门前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:“魏公公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下官只是‘识时务者为俊杰’罢了。如今陛下圣明,公公您大势已去,何必再嘴硬?”

    “圣明?”魏忠贤猛地坐起来,稻草屑从他身上簌簌往下掉,“那个十七岁的毛孩子,懂什么圣明?他要是圣明,就该知道谁在替他撑着这江山!老夫辅佐先帝七年,整饬朝纲,打压东林党那群只会空谈误国的书呆子!要是没有老夫,辽东的后金早就打进来了!要是没有老夫,西北的流民早就反到紫禁城了!他倒好,刚登极就卸磨杀驴!”

    “哦?”许显纯挑了挑眉,往前迈了两步,蹲下身,眼睛死死盯着魏忠贤的脸,“公公这话,可是说给下官听的,还是说给陛下听的?”他说着,指了指牢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窟窿——那窟窿被一块松动的砖头挡着,里面藏着个小太监,手里拿着纸笔,正一字不落地记录着两人的对话。

    魏忠贤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猛地闭上嘴。他忘了,这诏狱里的每一间牢房,都有锦衣卫专门设置的监听暗格,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会原封不动地传到崇祯皇帝的耳朵里。这少年天子,真是比熹宗那个木匠皇帝阴狠多了!

    许显纯站起身,从袖中抽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供词,“啪”地一声扔在魏忠贤面前的稻草堆上:“公公,这是田尔耕、周应秋、霍维华他们的供词,您看看。上面写着您如何收受贿赂,如何陷害杨涟、左光斗等忠臣,如何僭越穿四爪蟒袍,如何私藏兵器图谋不轨……条条都有证据,个个都按了手印。您要是觉得属实,就签了字画个押;要是觉得不实,下官给您机会辩解——反正这诏狱里的刑具,公公您当年也用过不少,想来不陌生吧?”

    魏忠贤盯着那份供词,手抖得厉害。他缓缓伸出手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,捡起供词,哆哆嗦嗦地翻开。第一页就是田尔耕的供词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看得清清楚楚:“天启五年,奉魏忠贤钧旨,将杨涟、左光斗打入诏狱,用‘钉十指’‘烙铁烫’之刑逼供,后用土囊压身,铁钉贯耳,致其死亡……”后面还附着田尔耕按的鲜红手印,指印清晰,无可辩驳。

    翻到第二页,是吏部尚书周应秋的供词:“天启六年,为求吏部尚书之位,向魏忠贤进献白银十万两,后每年三节两寿,各进献白银五万两……江南盐商王某、李某,通过下官向魏忠贤行贿,每笔至少五万两,魏忠贤为其免税三年……”

    再往后翻,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永贞的供词:“天启七年七月,先帝病重,魏忠贤命奴才修改遗诏,删减‘限制阉党权力’‘重用东林党’之条款,另加‘魏忠贤可辅新君’之语……”

    每翻一页,魏忠贤的脸色就白一分;每看一条,他的手就抖得更厉害。到最后,他的手已经完全握不住供词,“哗啦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睛通红,像要吃人似的盯着许显纯:“一群软骨头!老夫养了你们这么多年,事到临头,一个个都反水!田尔耕!周应秋!李永贞!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!”

    “公公,不是他们软骨头,是陛下给了他们活路。”许显纯语气平淡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“陛下说了,只要主动供出你的罪证,揭发同伙,就算是首恶,也能从轻发落。田尔耕供出了二十个阉党骨干,陛下已经免了他的凌迟之刑,改判斩立决;周应秋供出了江南盐商与你的勾结,陛下让他戴罪立功,去查抄盐商的家产,若是查得好,还能保一条命;李永贞供出了修改遗诏的细节,陛下让他在司礼监戴罪当差,不用坐牢。公公,你要是也识相点,或许还能留个全尸。”

    魏忠贤沉默了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闭上眼睛。他知道许显纯说的是实话。田尔耕、周应秋这些人,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,只要有活路,肯定会把他卖得干干净净。他要是再不招,不仅会被凌迟处死,连他的家人、他的党羽,都会被一网打尽,死无葬身之地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不甘心。他当了五年的“九千岁”,权倾朝野,享尽荣华富贵。紫禁城的宫殿他想进就进,皇亲国戚见了他都要低头哈腰,各地官员给他建的生祠比孔庙还气派。他怎么能就这么认栽?怎么能死在这阴暗潮湿的诏狱里?

    “老夫要见陛下!”魏忠贤猛地睁开眼睛,眼神里闪过一丝希冀,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老夫要亲自向陛下辩解!老夫要告诉陛下,那些都是东林党人陷害老夫的!老夫是忠臣!”

    许显纯“嗤”地笑了一声,笑声里满是嘲讽:“公公,您觉得陛下还会再见你吗?您害死了杨涟、左光斗、魏大中、周顺昌多少忠臣?您贪了多少民脂民膏?您建造生祠花了三百万两白银,够赈济西北十万灾民一年!您私藏的兵器够装备五千精兵,差点颠覆了大明江山!陛下恨不能食你的肉,寝你的皮,怎么可能见你?”

    魏忠贤的眼神又黯淡下去。他想起登极那天,崇祯皇帝亲手扶他起来,笑着说“魏公公是朕的左膀右臂”;想起辞爵试探时,崇祯皇帝拉着他的手,说“朕离不开你”——原来那些都是假的,都是这少年天子布下的局!他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放过自己!

    “好……老夫招!”魏忠贤长长地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,像泄了气的皮球,“老夫什么都招!只求陛下能留老夫一个全尸,别让老夫受凌迟之苦!”

    许显纯见他松口,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,示意身后的校尉拿来纸笔。校尉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方砚台、一支狼毫笔和一张宣纸,放在魏忠贤面前的稻草堆上。魏忠贤伸出颤抖的手,拿起笔,可手抖得太厉害,半天写不出一个字,墨汁滴在宣纸上,晕开一个个黑团。

    许显纯让人给魏忠贤倒了碗水。魏忠贤喝了几口,才慢慢平静下来,开始供述自己的罪行。他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透过牢房的暗格,传到了外面等候的小太监耳朵里。

    “天启元年,老夫刚任司礼监秉笔太监,就和客氏勾结……客氏是先帝的乳母,先帝对她言听计从,老夫借着客氏的关系,慢慢掌控了司礼监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启三年,东林党人杨涟弹劾老夫‘二十四大罪’,老夫怕先帝怪罪,就买通宫里的太监,在先帝面前说杨涟的坏话,还伪造了杨涟收受贿赂的证据,把杨涟打入诏狱……后来田尔耕用酷刑逼供,杨涟不肯认罪,老夫就下令把他活活打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启五年,袁崇焕在宁远打了胜仗,杀了后金的努尔哈赤,老夫却把功劳全归到自己名下,还让先帝封老夫为‘上公’……后来袁崇焕要北伐,老夫怕他功高盖主,就故意克扣他的军饷,还派东厂番子去辽东监视他,诬陷他通敌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启六年,江南盐商王某给老夫送了十万两白银,让老夫帮他免税,老夫收了银子,就下令让江南盐运使免了他三年的盐税……后来各地官员见老夫收礼办事,都纷纷给老夫送礼,最多的一次,周应秋送了二十万两白银,求老夫给他个吏部尚书的职位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启七年,先帝病重,老夫见新君年幼,就想图谋不轨……在自己的府里藏了三千把刀,五百副甲胄,还和干儿子李祖述商量,等新帝登极后,发动宫变,扶持李祖述登基……”

    魏忠贤一边说,一边写,写了整整三个时辰。从清晨写到正午,诏狱里的油灯点了又灭,灭了又点,他的手早就麻木了,笔尖上沾着的墨汁,混着他手上的汗水和污垢,在宣纸上写出一行行扭曲的字迹。

    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,签上自己的名字“魏忠贤”,按上手印时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瘫倒在稻草堆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阳光透过牢房顶上的小窗,照在他脸上,他却觉得那阳光比牢里的冷风还冷。

    许显纯拿起供词,仔细看了一遍。上面不仅写了他陷害忠良、收受贿赂、僭越谋反的罪行,还列出了一份详细的阉党名单——从六部尚书到地方县令,足足有两百多人,每个人的名字后面,都写着他们的官职、罪状和行贿数额。

    “公公,你早这样,就不用受这份罪了。”许显纯把供词叠好,放进袖中,转身往外走。走到牢门口时,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魏忠贤,语气平淡地说:“陛下说了,念在你辅佐先帝多年的份上,若是你如实招供,就给你留个全尸。”

    魏忠贤愣了一下,随即苦笑起来。留个全尸,这就是他“九千岁”生涯的最后结局。他这辈子,害了无数人,贪了无数钱,最后却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,真是可笑!

    许显纯拿着供词,急匆匆地赶往文华殿。此时已是正午,阳光透过文华殿的窗户,洒在地上,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。崇祯皇帝正坐在书案后,和户部尚书毕自严、刑部尚书乔允升商量查抄阉党家产的事。桌上摆着一本账册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魏忠贤党羽的名字和家产预估——光是魏忠贤在京城的府邸,就值一百万两白银;各地的生祠,虽然已经被毁了大半,但里面的金银珠宝还能搜出不少。

    “陛下,魏忠贤招了!”许显纯刚进殿门,就激动地喊道,跪倒在地,双手高举供词,“这是他的供词,罪证确凿,连阉党名单都列出来了!”

    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的账册,眼睛一亮,赶紧说道:“快呈上来!”

    小太监上前接过供词,递给崇祯。崇祯拿起供词,仔细看了起来。他看得很慢,每一个字都不放过,眉头越皱越紧,脸色越来越沉。当看到“与后金私下往来,收受贿赂十万两,打压袁崇焕”时,他猛地一拍书案,厉声喝道:“好一个魏忠贤!竟敢勾结外敌,图谋不轨!真是罪该万死!”

    毕自严和乔允升也赶紧凑过来,接过供词看了起来。两人越看越心惊,脸色发白,看完后,齐刷刷地跪倒在地:“陛下,魏忠贤罪大恶极,罄竹难书!恳请陛下严惩!”

    “严惩?”崇祯冷笑一声,眼神里满是怒火,“凌迟处死,曝尸三日,以儆效尤!乔允升,你立刻拟旨:魏忠贤勾结外敌,僭越谋反,罪大恶极,判凌迟处死,曝尸三日;田尔耕、周应秋、霍维华等阉党骨干,一律斩立决;李永贞等从犯,贬为庶民,流放三千里;所有阉党成员的家产,全部查抄,充入国库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乔允升躬身应下,赶紧退下去拟旨。他心里既激动又忐忑——激动的是,祸害大明多年的阉党终于要被清除了;忐忑的是,这阉党余毒太深,查抄家产、清理官员,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。

    崇祯又看向毕自严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毕尚书,魏忠贤供认,他在江南盐商那里收了三百万两白银,在各地生祠里藏了两百万两,还有他府里的金银珠宝、古玩字画,至少值五百万两。你立刻派人去查抄,从京城开始,再到江南、西北,一分一毫都不能少!这些钱,一部分用来填补辽饷的缺口,一部分用来赈济西北灾民,剩下的,用来整顿京营——京营的士兵欠了半年的军饷,再不给发,怕是要哗变了!”

    毕自严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,双手抱拳躬身道:“陛下圣明!有了这一千万两白银,户部的困境就能缓解大半!臣这就派最得力的人手去查抄,保证一分一毫都入库!”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——自打接任户部尚书,他就天天为钱发愁,如今终于能挺直腰杆办事了!

    许显纯见崇祯心情稍缓,赶紧趁热打铁道:“陛下,魏忠贤还供认,他的干儿子、临淮侯李祖述不仅参与了谋反密谋,还帮他藏匿了一批兵器在侯府地窖里;英国公张惟贤、成国公朱纯臣虽然没掺和谋反,但多年来一直和魏忠贤勾结,借着魏忠贤的势力侵占京畿良田,偷税漏税——张惟贤占田三万五千亩,欠税银五万三千两;朱纯臣占田两万八千亩,欠税银四万七千两;李祖述占田一万两千亩,欠税银三万两!”

    崇祯听到“勋贵勾结阉党”,脸色又沉了下来。这些勋贵都是大明的开国功臣之后,本该辅佐皇室,却借着祖宗的功劳肆意妄为,侵占百姓良田,偷逃国家赋税,简直是蛀虫!

    “李祖述立刻拿下,打入天牢,侯府抄家,兵器全部收缴!”崇祯语气斩钉截铁,“张惟贤、朱纯臣,你亲自去传朕的旨意:限他们三日之内,把侵占的良田全部还给原主,欠缴的税银一分不少地补交上来。若是敢拖延、敢隐瞒,就革了他们的爵位,抄没全部家产,贬为庶民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许显纯躬身应下,心里暗暗佩服——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,连勋贵都敢动,真是有魄力!

    就在这时,小太监进来禀报:“陛下,内阁首辅黄立极、次辅施凤来求见。”

    崇祯皱了皱眉。黄立极和施凤来都是天启朝的老臣,虽然算不上阉党核心,但也和魏忠贤有过往来,魏忠贤倒台后,两人一直心神不宁,今儿怕是来探口风的。

    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
    不多时,黄立极和施凤来一前一后走进殿来。两人都穿着紫色官服,步履蹒跚,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和不安。刚进殿就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发颤:“臣黄立极(施凤来),叩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    “两位首辅免礼,平身。”崇祯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
    两人站起身,垂着手,低着头,不敢直视崇祯的眼睛。黄立极犹豫了半天,才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,双手捧着递上去:“陛下,这是……这是东林党钱谦益、钱龙锡、文震孟等人联名上的奏折,恳请陛下为东林党冤臣平反,恢复其官职,并重用以整饬朝纲。”

    崇祯接过奏折,翻开一看。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字,先痛斥魏忠贤“huo国殃民,陷害忠良”,再历数东林党人杨涟、左光斗等“忠君爱国,惨遭迫害”,最后请求崇祯“起用东林旧臣,罢黜阉党余孽,以振朝纲”,还附了一份二十多人的名单,全是东林党人,请求任命他们为六部尚书、侍郎、都御史等要职。

    崇祯看完,冷笑一声——这东林党人倒是会趁火打劫!魏忠贤刚倒,就迫不及待地要抢班夺权,把朝堂变成他们的一言堂!

    “黄首辅,你怎么看?”崇祯把奏折放在桌上,目光落在黄立极身上。

    黄立极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躬身道:“陛下,东林党人中确有忠臣,如杨涟、左光斗等人,蒙冤受屈,理应平反。只是……只是东林党人素来党同伐异,若是尽数起用,恐会形成新的朋dang不利于朝局稳定。”

    施凤来也赶紧附和:“陛下,黄首辅所言极是。天启初年,东林党独掌朝政,排斥异己,导致朝纲混乱,才有了后来阉党崛起。如今若是重蹈覆辙,怕是……怕是又要引发党争。”

    崇祯点了点头,心里对这两位老臣多了几分认可——还算有几分清醒,没被东林党忽悠。他拿起笔,在奏折上批道:“杨涟、左光斗等冤臣,着令刑部、吏部核查清楚,恢复名誉,其家属予以抚恤;东林党人中确有才干者,可由吏部考核后酌情起用,但不得滥竽充数。钱谦益、钱龙锡暂任礼部侍郎、兵部侍郎,戴罪立功,以观后效;其余东林党人,一律从基层官职做起,不得直接提拔至六部要职。”

    批完后,崇祯把奏折扔给黄立极:“你把朕的批语带给钱谦益等人,告诉他们:朕用的是忠臣、能臣,不是‘东林党臣’。若是真心为国,就好好做事;若是敢结党营私,朕绝不轻饶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黄立极接过奏折,如蒙大赦,赶紧拉着施凤来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两人走后,文华殿里安静下来。崇祯靠在龙椅上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诛灭阉党、查抄家产、整顿勋贵、应对东林党,这短短几天,他几乎没合过眼,脑子时刻紧绷着。

    “陛下,您歇会儿吧?奴才给您泡杯参茶?”王承恩见他脸色疲惫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    崇祯摆了摆手:“不用。对了,朕让你查袁崇焕的事,查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王承恩赶紧回道:“回陛下,奴才派去辽东的人昨天传回消息:袁崇焕在宁远确实打了胜仗,杀了后金大汗努尔哈赤,只是后来军饷不足,没法继续北伐。魏忠贤派去的东厂番子确实在辽东监视袁崇焕,还捏造了‘袁崇焕通敌’的谣言,但袁崇焕一直忠心耿耿,没有通敌的迹象。另外,袁崇焕最近上了三道奏折,请求朝廷发军饷,还请求陛下允许他‘五年复辽’。”

    “五年复辽?”崇祯眼睛一亮。若是真能五年收复辽东,那大明的外患就解决了!他站起身,在殿里来回踱步:“你立刻再派快马去辽东,传朕的旨意:召袁崇焕即刻进京,朕要亲自召见他。另外,让毕自严先从查抄的阉党家产里拨五十万两白银,作为辽东军饷,先稳住军心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遵旨!”王承恩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崇祯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的阳光。秋高气爽,蓝天白云,可他知道,这平静的表面下,还藏着无数暗流。阉党余孽还没清除干净,东林党人虎视眈眈,勋贵心怀不满,辽东的后金还在虎视眈眈,西北的旱灾还在蔓延……

    “陛下,刑部尚书乔允升求见,说魏忠贤在天牢里出事了!”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。

    崇祯心里一紧:“出事了?什么事?”

    乔允升快步走进来,脸色苍白,跪倒在地:“陛下,不好了!魏忠贤……魏忠贤在天牢里自尽了!”

    “自尽了?”崇祯猛地攥紧拳头,“怎么回事?许显纯是怎么看管的?”

    乔允升赶紧解释:“陛下,是田尔耕的亲信干的!田尔耕知道自己必死无疑,就买通了看守天牢的狱卒,给魏忠贤送了一根白绫。许显纯发现时,魏忠贤已经断气了!许显纯已经把那个狱卒和田尔耕的亲信抓了起来,正在严刑审问,他让臣来向陛下请罪!”

    崇祯沉默了片刻。魏忠贤自尽,倒是省了他一道凌迟的工序,可也少了一个“杀鸡儆猴”的活靶子。不过也好,这老阉贼死了,阉党余孽就更没指望了,查抄家产、清理官员也能更顺利些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崇祯叹了口气,“魏忠贤死了就死了。乔允升,你传朕的旨意:魏忠贤虽自尽,但罪不容诛,依旧曝尸三日,悬挂在京城午门外,让百姓看看这奸贼的下场。田尔耕教唆他人自尽,罪加一等,明日午时,斩立决,首级传示九边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乔允升躬身应下。

    “还有,”崇祯补充道,“你让刑部、吏部、都察院联合成立‘清查阉党委员会’,由你任主任,毕自严、许显纯任副主任,按照魏忠贤供出的名单,逐一清查阉党成员。凡是涉案的,不管官职大小,一律革职查办;情节严重的,打入天牢;主动自首、揭发同伙的,可以从轻发落。务必在一个月内,把阉党余孽全部清除干净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乔允升站起身,心里沉甸甸的——这清查阉党可不是小事,涉及两百多人,还要牵扯到各地官员,一个月内完成,难度极大。但他知道,陛下心意已决,只能全力以赴。

    乔允升走后,崇祯坐在书案后,拿起魏忠贤的供词,又看了一遍。上面写着“东林党人虽清流,却空谈误国,不可重用”——这话虽然是魏忠贤的诋毁,但也有几分道理。东林党人确实有不少忠臣,但也有很多只会说不会做的书呆子,若是真让他们掌控朝政,恐怕会比阉党好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“陛下,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去坤宁宫用膳。”小太监进来禀报。

    崇祯放下供词,站起身。这几天忙着处理阉党的事,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饭,此刻确实有些饿了。

    走进坤宁宫,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。周氏穿着一身浅粉色宫装,正站在殿门口等他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。看到他进来,赶紧上前见礼: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免礼。”崇祯扶起她,握住她的手。周氏的手暖暖的,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。

    两人走进殿内,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:一盘清炒菠菜,一盘红烧肉,一盘清蒸鲈鱼,一盘炒鸡蛋,还有一碗鸡汤。都是些家常小菜,没有丝毫奢华。

    “陛下最近操劳过度,臣妾让人做了些清淡的饭菜,陛下尝尝。”周氏柔声说道,给崇祯盛了一碗鸡汤。

    崇祯喝了一口鸡汤,暖暖的汤水流过喉咙,舒服得叹了口气。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,味道醇厚,正是他喜欢的口味。

    “还是皇后做的菜好吃。”崇祯笑道,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轻松。

    周氏见他开心,也笑了:“陛下喜欢就好。对了,魏忠贤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崇祯放下筷子,叹了口气:“魏忠贤招了,罪证确凿,本来要凌迟处死,结果今天在天牢里自尽了。朕已经下令把他曝尸三日,以儆效尤。阉党的家产正在查抄,预计能有一千万两白银,户部的困境能缓解些。只是东林党人想趁机夺权,勋贵也不安分,辽东的袁崇焕还没进京,西北的灾民还在挨饿……事情还多着呢。”

    周氏握住他的手,轻声道:“陛下,饭要一口一口吃,事要一件一件做。您刚登极没多久,就能拿下魏忠贤这样的权臣,已经很了不起了。慢慢来,臣妾相信您,一定能把这江山治理好。”

    崇祯看着周氏温柔的眼神,心里暖暖的。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上,在这千疮百孔的江山里,只有周氏,能给她一丝温暖和慰藉。

    “皇后,有你在,真好。”崇祯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两人边吃边聊,聊了些家常,也聊了些宫里的琐事。崇祯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,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。

    吃完饭,崇祯在坤宁宫坐了一会儿,就起身回文华殿。刚走到殿门口,就见王承恩急匆匆地跑过来,手里拿着一份奏折。

    “陛下,辽东急报!”王承恩喘着粗气,“后金新大汗皇太极,趁袁崇焕军饷不足、军心不稳,率领五万铁骑攻打锦州,锦州守将祖大寿请求朝廷速发援兵!”

    崇祯心里一沉——皇太极果然趁虚而入!他接过奏折,快速看了一遍。上面写着:后金铁骑已于八月廿七包围锦州,日夜攻打,祖大寿兵力不足,粮草将尽,请求朝廷速发军饷、派援兵,否则锦州危在旦夕!

    “毕自严!”崇祯厉声喊道。

    毕自严正在隔壁殿处理查抄阉党家产的事,听到喊声赶紧跑过来:“臣在!”

    “立刻从查抄的阉党家产里拨一百万两白银,作为辽东军饷,让快马连夜送往锦州!”崇祯语气急促,“另外,传朕的旨意,命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领三万兵马,驰援锦州!告诉祖大寿,务必坚守锦州,等援兵一到,内外夹击,击退后金!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毕自严不敢耽搁,赶紧转身去办。

    崇祯站在殿门口,望着远处的宫墙。阳光渐渐西斜,把宫墙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锦州告急,袁崇焕还没进京,东林党人还在虎视眈眈,阉党余孽还没清除干净……这大明江山,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!

    “陛下,袁崇焕的使者到了!”小太监又跑进来禀报,“说袁崇焕已经启程进京,预计三日后到达,让使者先来禀报陛下。”

    崇祯心里稍稍安定了些:“让使者进来。”

    使者是个年轻的参军,穿着一身铠甲,风尘仆仆地走进来,跪倒在地:“末将参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袁大人已率五百亲兵启程进京,预计三日后抵达,特命末将先来禀报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崇祯点了点头,“你告诉袁崇焕,朕在文华殿等他,让他速来京议事。另外,锦州被围,朕已派赵率教驰援,命他在进京途中,务必协调好辽东防务,不可出任何差错。”

    “末将遵旨!”使者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崇祯回到文华殿,坐在书案后,拿起那份锦州急报,眉头紧锁。皇太极刚继位就敢率军攻打锦州,显然是想给大明一个下马威。若是锦州丢了,山海关就暴露在金军铁骑之下,后果不堪设想!

    “陛下,清查阉党委员会的名单拟好了,请您过目。”乔允升拿着一份名单走进来。

    崇祯接过名单,快速看了一遍。上面除了乔允升、毕自严、许显纯,还有六部的侍郎、都察院的御史,一共二十人,都是些正直、有能力的官员,没有东林党人,也没有阉党余孽。

    “很好。”崇祯点了点头,“就按这个名单办。明日起,正式开始清查阉党,务必做到公正、彻底,不能放过一个坏人,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“臣遵旨!”乔允升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文华殿里点上了蜡烛。崇祯坐在书案后,看着桌上的奏折、账册、急报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几天,会更加忙碌——要迎接袁崇焕进京,要处理锦州战事,要清查阉党余孽,要应对东林党人的夺权……

    可他没有退路。从他接过传国玺的那一刻起,他就是大明的皇帝,这千疮百孔的江山,这受苦受难的百姓,都需要他来守护。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,哪怕最后会粉身碎骨,他也要拼尽全力,走下去!

    列位看官,魏忠贤虽死,但阉党余孽还没清除干净,锦州又被后金包围,袁崇焕即将进京。崇祯皇帝能否顺利击退后金,能否彻底清除阉党,又能否驾驭得了东林党和袁崇焕?

    咱们下回分解——且听第四章“辽东召对:崇焕立誓复辽土,新帝亲授尚方剑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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