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怡红院的后厨里，蒸汽裹着甜香漫了整整一上午，连院外春螺巷的风都沾了几分软糯。吴婶正把最后一笼月饼从灶上抬下来，竹蒸笼掀开的瞬间，金黄的圆饼裹着热气滚出来。
表面刻着的桂花纹和“怡红院”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，每一块都透着精致。
时念捏起一块潇水莲子馅的，指尖触到饼皮的酥软，轻轻咬下一口。
莲子的清甜混着蜂蜜的润，没有寻常月饼的甜腻，倒带着股永州潇水的清冽。
她眯起眼，想起在晚香园剥莲子的夜晚。
暖夏说“这莲子得用晨露泡软才甜”，果然没让人失望。
“吴婶，按之前说的，每盒放四块，莲蓉、五仁、豆沙各一块，再多加一块潇水莲子的当招牌。”
时念擦了擦嘴角的糖霜，目光落在案上叠好的红布上面。
“用红布裹着，绳子系成方胜结，再把请帖塞进去。”
浅醉正帮着把月饼放进木盒，闻言抬头笑：
“念姐这主意好，红布衬着绳结，看着就像自家做的吃食。”
一旁放着的帖子是乔章林写的，毛笔字遒劲又不失温润。
上面写着：
“谨邀阁下携家眷，于八月十五夜赴怡红院，赏月听戏，共话蓝星，同度中秋”。
末尾还盖了个小小的“怡红”印章。
晚晴把请帖逐一塞进礼盒，指尖划过“家眷”二字，忽然明白过来：
“念姐是想让夫人们也来？之前女宾专场反响就好，中秋阖家团圆。”
“正好让她们带着孩子来，既热闹，也能让孩子们听听蓝星的中秋故事。”
时念点头，拿起一块五仁月饼递给晚晴。
“就是这个意思，花月楼抄戏抢客，靠的是降价和陪酒，可咱们的优势从来不是这些。”
“中秋是团圆节，咱们请的是家，是让客人觉得怡红院不是戏台，是能安心过节的地方，这是她们抄不走的。”
这话让旁边收拾模具的素心豁然开朗。
之前还担心客人被花月楼抢走，此刻才懂时念的后手：
“所以您之前不着急，是早就想好用中秋活动把客人拉回来？”
“不止是拉回来。”
时念望着窗外飘落的桂花瓣。
“咱们新排的《嫦娥奔月》，把蓝星故事里的广寒宫改成了咱们大家熟悉的月宫，还加了南齐传统的唱腔，正好趁中秋首演。”
“到时候请来一些贵人，他们要是觉得好，自然会帮着传名声，比咱们自己吆喝管用多了。”
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，手里的活计也快了几分。
吴婶把裹好的礼盒摞得整整齐齐，红布上的桂花纹在阳光下晃着，像撒了满地碎金；
小石头和念八则搬着礼盒往马车上送，棉衫被汗浸得发潮，却笑得比谁都欢。
这是他第一次替怡红院送这么重要的礼，心里既紧张又骄傲。
“小石头，梁王府和永安侯府离得近，你先去这两家，路上小心，别摔了礼盒。”
时念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小石头，又叮嘱。
“要是人不在家，就把礼盒交给管家，客气些，不用多话。”
小石头用力点头，怀里揣着纸条，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礼盒，脚步轻快地往巷外走。
盛京的秋阳正好，桂花香顺着风往鼻尖钻。
他路过巷口的糖画摊时，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等送完礼，说不定还能有时间来买两支，请素心姐姐吃。
梁王府的朱漆大门比怡红院气派多了。
门口的石狮子瞪着眼睛，守门的侍卫穿着玄色短打，腰间的佩刀闪着冷光。
小石头咽了口唾沫，刚要上前，就见一个穿藏青长衫的管家迎过来。
他的态度竟比小石头预想中要客气许多：
“可是怡红院来送东西的？”
“是、是！”
小石头忙点头，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。
“这是我们东家让送的月饼，还有张请帖，想请王爷八月十五去怡红院过中秋佳节。”
管家接过礼盒，指尖在红布上轻轻摸了摸，眼里闪过丝讶异。
寻常商户送礼都是金箔包装，这怡红院倒别致，用的是家常红布。
看着虽然有些粗糙，但也能看出来是用心准备的东西。
他笑着叹了口气：
“实在对不住，王爷近日去了渠南巡查，怕是赶不回来参加中秋宴了。”
“劳烦小兄弟回去跟时老板说声，心意我们领了。”
小石头愣了愣，眨了眨眼睛。
来之前时念就说过，若是人不在，不必勉强。
让他惊讶的是，这管家对他的态度。
之前在南岸送东西，那些官吏老爷的管家都鼻孔朝天，哪有这般温和的态度？
他慌忙躬身行礼，“没事没事！我、我回去就跟我们东家说，不打扰您了，小的先告辞！”
说完转身就走，跑的太快踩在青石板上险些绊倒，然而他却连头都没敢回。
管家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，忍不住笑了笑。
这小伙子倒实诚，瞧着面生，估计是时念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新伙计。
想来是没见过王府的阵仗。
从梁王府出来，小石头按着纸条找永安侯府。
刚到巷口，就见一辆乌木马车停在门口。
一位穿浅蓝锦缎的公子刚好从马车上走下来。
他面容俊朗，然而却带着股不易接近的傲气。
小石头咽了口唾沫，心说自己刚才果然是错觉，现在见到的才是大户人家的模样。
而那人，正是许久未见的永安侯府嫡长子李贤。
守门的小厮见了小石头，连忙迎上来：“来者何人？”
小石头闻言身子下意识颤了颤。
他忙说出自己的来意，双手诚恳奉上月饼礼包。
“这是咱们院里刚做出来的月饼，还望贵人莫嫌弃。”
李贤闻声回头，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，上下打量了一番。
这小伙子看着十六七，身上穿着青色棉衫。
手里捧着两个用红布裹着的盒子。
且那红布一瞧就很廉价……
他挑眉：“怡红院来新人了？之前没见过你。”
小石头被他看得有些拘谨，攥着礼盒的手紧了紧，实诚地回答：
“回公子，是、是新来的。”
“这是我们东家让送的月饼，还有请帖，想请侯爷和夫人八月十五去怡红院过中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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