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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贤从小厮的手里接过礼盒，漫不经心地掀开红布，打开。里面四块圆饼摆得整齐，刻着桂花纹。
看着倒精致，可比起侯府里的山珍海味，这几块月饼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他撇了撇嘴，语气里带着点不屑：
“我爹为了帮你们怡红院，前阵子动用羽林卫去青州解围，甚至因此被皇上罚了俸，就这么一盒子饼，就想把人情还了？”
小石头愣住了，当初青州遇险他也在。
可当时不是一位姓祁的公子帮的忙吗？
想到李复……
他终于反应过来。
原来当初李复出现在青石镇是永安侯顶着军法派来的。
且永安侯还因此受了责罚。
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，只能尴尬站在原地，脸涨得通红。
“公、公子，这月饼是我们亲手做的，用的是永州带回的潇水莲子，不是、不是随便的饼……”
“再特别也只是饼。”
李贤打断他，把礼盒递给身后的小厮。
“知道了，礼盒我收下了，回禀你们东家，到时候我们未必有空去。”
说完转身就往府里走，浅蓝锦缎的下摆扫过石阶，带起一阵风。
小石头望着他的背影，心里有点委屈。
明明吴婶熬莲子馅熬到半夜，时念还特意叮嘱要选最好的材料，而且后厨每个人都做的很用心……
怎么到了侯府公子眼里，就成了“随便的饼”？
可他没敢多停留，拎着剩下的礼盒往狄家去。
路上他想起时念说的“客气些，不用多话”。
这些贵人的心思可真难猜！
梁王府的管家太客气，永安侯府的公子又太冷淡。
倒不如怡红院的人实在，一块月饼就能让人笑得像朵花。
而此时的怡红院。
浅醉正对着新排的《嫦娥奔月》戏本发愁。
“念姐，嫦娥的水袖动作是不是太复杂了？素心刚学琵琶伴唱，怕是跟不上。”
时念接过戏本，指尖划过“月宫桂树”的台词，笑了笑。
“没关系，咱们改改，把水袖动作简化些。”
窗外的桂花香又浓了些，落在戏台的红绸上，泛起阵阵醉人的香气。
再过几日，这戏台前会坐满客人。
他们会吃着潇水莲子月饼，听着蓝星故事改编的《嫦娥奔月》。
这不是简单的中秋宴，是她给南齐的一封“文化请柬”。
八月十四的盛京，秋阳把春螺巷的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。
怡红院的朱漆大门外，挂起了两串新糊的灯笼。
灯笼的绢面上绣着“中秋”二字，还缀着细碎的银箔，风一吹就闪着光。
是暖夏和香巧昨夜熬到半夜才糊好的灯笼。
此时的院里更是热闹得像开了锅。
伙计们踩着梯子挂诗签，姑娘们蹲在戏台旁摆荷花灯。
连吴婶都系着围裙出来帮忙，手里还攥着把刚摘的桂花，往每个荷花灯里撒上一小撮，让整座院子都浸在甜香里。
时念正踩着凳子，往戏台两侧的木柱上贴《嫦娥奔月》的戏词。
乔章林写的毛笔字遒劲有力，“云母屏风烛影深”几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
她刚贴完最后一张，就听见阿福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，虽然带着点急促却并不慌乱：
“公公，里边请！雅间早就备好，您先歇歇脚！”
时念心里一动，从凳子上下来，拍了拍手上的浆糊。
她顺着回廊往门口走，远远就看见个穿青布常服的人。
正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连福。
雅间里，阿福正给连福倒茶。
青瓷杯里泡的是南岸带回的云雾尖，茶叶在水里舒展，泛着淡淡的绿。
见连福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月饼礼盒，阿福连忙笑着解释：
“这是咱们院里自己做的月饼，用的是潇水莲子馅，公公要是不嫌弃，等会儿带两盒回去尝尝。”
连福端着茶杯，却没喝，只是望着窗外忙碌的伙计。
有人在挂灯笼，有人在搬桌椅……
戏台旁的荷花灯摆得整整齐齐，连角落里的扫地杂役都带着股干劲。
他勾起嘴角，语气里带着点几不可察的试探：
“咱家今日来，是听说你们院明日要办中秋晚会，还请了大半个盛京的官员？”
阿福心里绕了一圈，思考连福这话里的意思。
可是面上却半点没显，依旧笑得坦诚。
“公公消息真灵通！”
“咱们确实要办中秋晚会，不过哪敢请大半个盛京的官员。”
“就是请了狄家、关家几位公子，都是些常来怡红院的熟客，咱们也就是想热热闹闹过个节。”
他顿了顿，特意补充。
“咱们想着宫里定有中秋宴，皇上和娘娘们要赏月……”
“就没敢往宫里送帖子叨扰，要是有什么不妥的，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。”
这话既认了办晚会的事，又解释了没送宫帖的缘由，既不显得怠慢，也没过分攀附。
连福挑了挑眉，接过阿福递来的月饼礼盒。
裹着的红布之上打着精致的绳结，摸着就透着家常的暖意。
他轻笑一声：“那咱家就先谢过你了，不过，今日来怡红院，可不是为了这月饼。”
话音刚落，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，时念走了进来，身上还沾着点桂花的甜香。
她对着连福福了一礼，动作标准却不卑不亢。
“不知公公驾临，有失远迎，还望恕罪。”
福公公抬眼看向时念，见她虽穿着简单的素色旗袍。
然而身上的那份气度却依旧沉稳，让他想起了除夕宫宴上她排演《众志成城》时的从容。
“时老板不必多礼，咱家今日来，不过是替皇上传个口谕。”
他放下茶杯，不再绕弯子，直言道：
“皇上近日听说，怡红院的蓝星诗词和故事传得热闹，就连永州书院都刻了碑，昨日又听说你要办中秋晚会……”
“所以明日还请时老板备下一个最好的雅间。”
时念心里一惊，面上却依旧平静，她躬身应承。
“民女多谢皇上挂心！”
“明日我必会将鹊中堂的雅间留出来。”
“那里视野最好，既能看清戏台，又清净，必不会扰了贵客赏月的兴致。”
鹊中堂最好的那一间，是怡红院并不对外开放的雅间。
那位置在戏台正前方，还带个小露台，还能看见院里的荷花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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